第二百六十七章 噩夢:不落之日,通關!
安南輕聲說道:「剩餘的部分……就不是我的『所見』能夠【理解】的了。
「我沒猜錯的話,剩下的事應該是你來講。因為你是我的隊友。所以支線任務的第一條,才是讓我找到你——你與我原本就是一邊的。」
當安南說到這裡時。
建築物已經在大火中完全被溶解,就連大地也為止消融。
他和黑安南背對著背,在灰色的虛無空間中。
他們腳下泛起一圈圈淺淡的波紋。
「哎呀……還是沒瞞過你嗎。」
黑安南輕聲笑道:「你不覺得,如果我們從最開始就聯手……這噩夢就簡單到無聊了嗎?
這也是她第一次笑出了聲。
只是一個恍惚,安南的形象就被改變了。
坐著輪椅的老太婆,不知何時變回了原本的安南。
純白色的長髮披肩,身上不著片縷。已經有了些許肌肉的結實胸膛,給人以正在成長的少年感。
安南從輪椅上站起身,他身下的輪椅就消散。
而當安南回過頭來時,卻發現黑安南卻依然沒有絲毫變化。
「因為我和你不同。」
她臉上的笑容變淡,重新變得平靜下來:「我只是來自過去的殘影。
「我就是這個噩夢的一部分。」
「如果你告訴了我答案……」
安南輕聲道:「就等於是結束了這個噩夢。」
少女接道:「就意味著我將徹底消失。而如果我不說的話,你就要一直在這裡陪我。」
「不是消失,」安南嚴肅的說道,「而是回歸。」
「你希望我回歸嗎?」
「我尊重你的選擇。」
安南答道:「因為我尊重自己所做出的選擇。」
黑安南輕笑道:「真是個瘋子。
「你明明只要說『是』,我就會與你融合。你在和自己客氣什麼?」
「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處了,另一個我。」
安南輕聲道:「我的心還沒有被冰封,因此有著小小的任性。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抵達幸福的結局。我希望消弭這世間一切不幸。
「——當然也包括我自己的幸福、與我自己的不幸。」
安南一字一句的答道:「如果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我……想必會說出『沒有人做的事我來做』、『沒有人犧牲就由我來犧牲』之類的話吧。
「但現在的我,可以驕傲的說出——我連『犧牲我一人』,換取全世界的幸福這種天大的好事都不同意。我要的就是大團圓的完美結局。一個都不能少——包括我自己。」
「……這可不夠理性啊,另一個我。太天真了。」
少女無奈的笑笑:「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好事的。」
「有與沒有,試過再說。至於理性……」
安南伸手握拳,錘擊心臟。
他莊嚴宣誓:「我是【狂徒】,另一個我。
「我並非是從不可能中尋找生路之人,而是突破一切不可能之人!
「至於凡人——
「他們如何期許,從來就與我無關。
「我拯救這個世界、改寫一切不幸……與他們無關。我不為了他們的讚賞而行動,也不承載他們的期許。
「我從頭到尾,都是為自己而戰的——」
「——任性的救世主啊。」
少女輕聲呢喃著,毫無阻礙的接道。
她終於露出了恬靜的笑顏:「果然。我還真是……從未改變過。」
「和我猜的一樣。」
安南挑了挑眉頭:「你原本就能笑。你有正面的情感。」
「我本來就是一段記憶而已,哪來的冬之心的詛咒。」
少女揮了揮手,不以為意:「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她走過來,與安南對視許久。
「你在不甘什麼?」
沉默了一會,安南發問道。
少女嘴角微微上揚:「當然是——
「『說出這種帥氣話的主角,不能是我』這件事。放在RPG里,我大概就是那種賢者老爺爺的定位吧。」
她搖了搖頭,終於開口說道:「聽好了。
「如果我見到我的那個地方是第一層,而火災現場是第二層,我們所在的這片虛無是第三層……」
「這個噩夢還有第四層,對吧。」
安南毫不意外。
他輕笑道:「我將它取名為『第一層第二層』、而不是『表世界裡世界』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猜到了。」
「那你不妨再猜猜看,第四層是誰的噩夢?」
少女反問道。
「那我隨意猜一個啊,」安南笑道,「我猜……
「——還是修補匠,對吧。
「他親手殺死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他那位當了逃兵的父親。」
安南笑了笑,聲音變輕了許多:「不然的話……誰願意如此信任平凡的他,對他這麼好呢?」
隨著安南的聲音落下。
這一片灰色的世界中,無盡的濃霧再度散去。
還是夕陽時分。
太陽還沒有落下,而瘦弱的青年正接受了邀請,在一位富商家中做客。
「這位富商一直以來,都對他的生意格外照顧。而且還熱心的要給他介紹工作,來到自己的商會裡工作……但因為修補匠的自尊與警惕,他並沒有接受這份毫無由來的好意。」
黑安南輕聲敘述著:「因為少年時期那次離家出走的經歷,他不願意再為其他人打工……只願意接受『修補訂單』。每次富商想辦法給他多留些錢、或是邀請他來家裡做客,他就要沉默的幫忙做一些體力活。
「通過自己寄出的遺物,富商早已認出自己的孩子。
「但他這段時間隱姓埋名的流亡,也已經有了自己新家庭、以新的身份有了新的妻子與孩子。如同昔日從戰場上逃離的膽怯……他不知道修補匠對自己的感情如何,因此始終不敢與自己的孩子相認。
「或許是因為血脈親緣,他的女兒很喜歡與修補匠在一起玩,因此作為母親、他的妻子也對這個老實又本分的年輕人很是信任。」
在和「姐姐家」布局近乎一致的餐桌上,年齡小到能當修補匠姐姐的年輕太太,正熱情的給沉默而羞澀的青年夾菜;
富商正與青年談笑風生,講述著最近有哪些容易發財的行當;
小女孩吵嚷著要讓青年抱她,因此而被母親訓斥……
窗外的夕陽還未落下。
它仍然還懸在空中,卻顯得那樣蒼白。
它照不亮任何東西、也投射不出任何陰影。甚至就連日落都找不到方向。
「就像是『修補匠』一般。」
安南輕聲道:「他就是那顆太陽。他能夠修好最複雜的手錶,能夠修好水管與電器……卻無法修好一個人。卻無法修補好自己。
「那顆永遠也不會落下的夕陽……
「就是他在這個噩夢中的第九個投射。」
他多麼希望……那天的太陽能夠永不落下。
永遠也不要抵達夜晚。
畫面一轉。
留著胡茬、面容憔悴的中年人,已被捕獲歸案。
他正被掛在絞刑架上。
他眼中的整個世界,也正是如那天晚上一般的夕陽。
「父親……」
他無聲的喃喃著。
【找到真正的世界線(已完成)】
【主線任務:日落(已完成)】
安南眼中,最後的任務終於完成。
而之後,修補匠與夕陽一同墜落。
——能給我講個故事嗎,父親?你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你以前的故事。
恍惚間,修補匠的腦中出現了這樣的幻覺。
他似乎被什麼人抱起,放在腿上。
一個溫和的、似曾相識的中年人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因為屬於我的故事……是在有了你以後才開始的。」
中年人的聲音,與黑安南重疊在一起。
而另外一邊……從後面抱著安南的黑安南,也正如此說道。
「舊日雖已落下,新日終會升起。我就是那顆終要落下的太陽。」
黑安南的聲音,在安南耳邊輕聲響起:「為了新日能夠到來……為了黎明的到來。我願意為你的誕生而死。」
安南沒有回頭,只是望著緩緩落下的夕陽,輕輕握住黑安南環住自己腰際的……逐漸變得透明的手。
在夕陽落下的瞬間。
安南與黑安南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響起:
「所以……
「——我的故事,始於新日升起之時。」
安南緊握著黑安南的手,猛然抓了個空。
他的心中突然充斥著無盡的虛無……緊接著,便是充實。
昔日忘卻的記憶,紛紛流入心中。
安南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黑安南完全消失之後,黑夜已然籠罩天空。
不知過了多久。
在夕陽落下的另一側。
象徵著黎明的新日,逐漸明亮——
——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