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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虛無之恨

    「怪不得……」

    看著灰教授,安南微微眯起眼睛:「我明白了。」

    如同善於處理傷口的人,除了外科醫生之外、還有經常受傷的人一般——之所以灰教授能夠如此熟練的將「狼教授」和「愈骨者」這兩個身份進行切分,甚至嫻熟到很多人都沒有察覺到。

    那是因為他的確有著相關經驗。

    但不是拆分出其他個體的經驗……而是他本身就是被一個「經常拆分自我」的存在、拆出去的分身而已!

    這的確是安南沒有想過的可能性。

    不過這倒也的確合理……

    「自我分割」是偶像學派相當普及的技能。

    在白銀階的時候、就有不少偶像學派的巫師會進行即時性的人格切分——比如說,如果他們不希望自己在接下來的事件中生氣、發怒,他們就可以暫時分離出自己容易發怒的一部分自我,再將其封印。

    通過這種方式,偶像學派可以隨時修改自身的能力、天賦、思維邏輯、以及性格,以此最終實現【抵達全能】的目的。

    這也是整個偶像學派的目的。

    但假如這個能力,和黃金階時奪取他人名字和身份的能力結合在一起……最終的結果,簡直就像讓自己擁有無數次生命一般。

    假如這個能力沒有任何副作用,那麼肯定是切分出去一堆自我、分開練級是最划算的。簡直就像是影分身之術一樣,等到回歸的時候、就能帶著經驗和記憶一同回歸……

    不過沒有副作用肯定是不可能的。

    使用這個儀式法術,最難得的耗材、其實是分離自己的一個「社會身份」。這意味著他們需要保守秘密,在社會上以多種不同的身份出現。

    如同灰教授在自我分離之前,他是一位黃金階的偶像巫師和傑出的儀式師、同時暗地裡他還是教宗。那麼這個教宗就可以作為「耗材」,被分離出去。

    當他完成分離之後,人們就無法再查到「原來灰教授就是食夢者」這個情報。而是在調查「食夢者」的時候,會將其拐到「狼教授」這個憑空出現的身份上。

    而如果想要做到灰教授那種程度的拆分,直接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那得硬生生的將自己的靈魂撕開。稍有不慎,就可能將自己弄成一個瘋子。

    到現在為止,灰教授卻只分裂了一次,結果無比成功——那個結果就是狼教授。

    他之前從未分離過自我,因此談不上是什麼經驗;在那之後也沒有再分離過,所以也算不上是某種天賦。

    恐怕只有一個可能。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他作為其他存在的「分身」,只允許被分裂一次。

    那麼,在他身上的其他異常之處、也就變得合理了起來:

    「灰教授」這個人,到底從何而來?

    他仿佛突然就出現在了地下都市……甚至「狼教授」都比他更有生活軌跡。以他能夠成為黃金階的才能來說,在任何巫師塔都能被選為塔之子。

    可他偏偏出現在了地下都市,剛一出現就是黃金階,甚至還建立了「灰塔」。明明頂著「倒影之塔」的名號,卻不僅沒有什麼神明過問,甚至就連塔之主們好像也沒有什麼意見。

    人們將這種神秘,視為他偶像法術的一部分。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夠跨越過去與未來的界限——因為他本身就有關於「回憶」的能力。

    他所知道的知識,全部都來自於他的本體、也就是灰匠……根據銀爵士的說法,灰匠是第一紀就存在的古神,祂本來就認識天車御手。

    因此灰教授也能知曉關於天車和《讚頌天車之名》的秘密。

    而喀戎也曾經對安南提了一句:

    「灰教授……為什麼叫灰教授呢?」

    雖然他之後將話題轉向了他自己,也就是「教授」這一詞。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喀戎應該還指了「灰」這一點。只是他不想和灰匠牽扯過深,所以才沒有直接點破。

    ——說來也可笑。

    灰教授這個名字中,灰不來自於他、教授也不來自於他。

    就如同他自己所說的一般……他只是一個沒有實物的影子。

    他是被灰匠遺棄的自我,是被「斬去的三屍」、是叛逃的腐朽自我。是灰匠在讓自身變得完美時排出的毒素。

    只是灰匠過於強大……才讓他能夠抵達黃金階、讓他能夠知曉如此之多的隱秘。他知道「夢凝之卵」的隱秘,知道如何操控聖骸骨,甚至知曉如何設置一個包含「天車」的儀式。

    天車作為在「創世儀式:紀年法」創立之前就死去的古神,根本不可能被列為考量。

    絕大多數的儀式師,都不可能知曉多少關於天車的知識……或者說,「天車」一詞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上古神話」的一部分、是能夠被藝術加工的古老詞彙。

    思考如何使用儀式藉助天車的力量,就像是研究夸父和女媧吃什么喝什麼一樣離譜。

    因為天車之力是根本借不到的……如果能借到的話,骸骨公和腐夫早就借了。

    只有安南在集齊了真理殘章之後,他的存在才真正被視為天車——然而灰教授早在幾十年前就知道這一切。如同他在幾十年前,就是舉行儀式來竊取幾十年後才成神的「鏡中人」的力量一樣。

    這種玩弄時間的力量,正是來自於灰匠的記憶和知識。

    「你口口聲聲說著憎恨灰匠……結果你最引以為豪的力量、你的所有的智慧與知識,不也還是全部來自於他?」

    安南嗤笑著:「那你這和啃老又叛逆的廢物兒子有什麼不同?」

    「我這又怎麼能算是叛逆呢?」

    灰教授反問道:「我就是灰匠的【憎恨】。我順應自己的本能,憎恨一切——以及憎恨離我最近的『我自己』。這正是我的職責。

    「越是試圖忘卻憎恨,憎恨就越是如潮水般漲起;越是畏懼憎恨,憎恨就越是鋒利、如同被磨亮的利刃。如果不是灰匠畏懼我,我又怎會誕生?

    「我已做好準備。我將升華,我將成神——我將升入光界,卻沒有準備再度回到人間。

    「在光界的默卡巴哈大殿之上,存儲著此世全部之真理。在我沐浴光界之泉,失去我的形體之前、大概用盡全力能夠毀掉其中的【一項】。而我準備毀棄的,就是屬於『灰匠』的真理。

    「——我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讓『他』為此付出相同的代價。」

    「即使這復仇毫無意義,最終導致的只有虛無?」

    「對【憎恨】來說,復仇本身就是它的全部意義。」

    灰教授如此答道:「因為【我】本就是如此虛無的東西。他沒有分一絲一毫的愛給我,我除了復仇、還能做什麼呢?」

    「你還可以被我毀滅。」

    安南平靜的答道:「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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