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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可是大妖怪的女兒。
這麼一點傷勢,打不倒她的。
修羅想這樣說,想讓她放心,可嘴巴張張合合,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怎麼辦?」少女道,「你並沒有成功斬殺他,呶,你瞧,他又站起來。」
「怎麼會?!」修羅駭然抬頭,難以置信。
就見那倒地的男人已經盤膝坐起,他手指捏住後腦勺處的劍刃,隨意抽出來,丟到一旁,殘刃上沾滿紅白血污:「真是很危險啊。如果我只是普通妖怪,或者一般人類的話,恐怕真的會死在你手上。喂喂,你也沒必要露出這麼驚訝,仿佛我騙人的表情啊,真是的,先前我就跟你說過了,我是鬼啊。除了陽光,沒什麼能殺死我。即是身體四分五裂,我也能很快恢復,畢竟我可是鬼啊!倒是你,明明長得這麼柔弱美麗,教人心生憐惜,誰知出手就是這麼不要命的狠辣打法,完全不像貴族該有的做派……倒像是四處流浪的浪人一般。」
死亡的冰冷氣息已經近在咫尺,張牙舞爪就要將修羅吞噬。可已然失去反抗能力的她,除了看著死亡迫近,再也做不出一絲抵抗,就連大腦都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
男人起身,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手中掂著大劍,一步步走近:「就連我,也被你迷惑了呢。果然,不應該對長得好看的人收下留情才是。嗯,我還是只留下你的腦袋就夠了,其他部分,我會珍惜的一點點吃乾淨,也好對得起你這番拼命抵抗。」
男人眼中閃著殘虐的神采。
大劍高高舉起。
下一瞬,血肉撕裂,肢體如裂帛一般四分五裂。
迸濺的血液和殘肢散落草叢,血液粘稠,茅草細長的莖葉不堪重負,還帶著餘溫的液體順著葉脈滾落,沉沉墜入根部泥土中,消失不見。
四下靜寂,空氣中血氣漸漸濃郁起來。
而疼痛並未落到修羅身上。
反倒是剛才還叫囂著要讓修羅不得好死的男人,被凌空而立的光鞭抽成一灘殘肢斷臂。
變故突發,少女眼神動了動,不著痕跡收手。
不知何時,遮天蔽日的黑雲已然褪去。
漫天星光點綴夜幕,微如螢火,卻足夠看清來者模樣。
那人容貌俊美,氣質華貴。
銀髮、金瞳、臉上生妖紋,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一如修羅在畫軸見過的模樣。
夜風漸起,吹散空氣中令人不快的氣味,也撩起他如瀑銀髮搖曳不止,絲絲縷縷,仿佛是無形之手撥弄的琴弦,漂亮飄逸地令人移不開眼。
修羅呆呆仰著頭,愣愣注視著他。溫熱的血液濺道她臉上,在蒼白的肌膚上劃出醒目的猩紅血痕,讓她看起來既狼狽又可憐。
事情峰迴路轉,一時間,修羅還沒有從將死的認知中回過神,整個人痴痴傻傻的,但本能比理智更快一步掌控身體。
也不知道她哪裡來得力氣,飛也似的爬起來,狠狠撲到來者跟前,緊緊抱著他大腿,眼睛眨也不眨瞅著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父親大人!」
這人俊美高潔,如中天之月,不容褻瀆。
——可他是我的父親啊!
修羅抱緊他,滿眼孺慕,撒嬌地蹭著他衣袍。
瀕臨死亡的恐懼、失去母親的不安、被排斥中傷的委屈……無數悲傷一股腦的湧上心頭,讓她鼻子酸脹不已,想要躲入父親懷裡盡情哭泣。
可即便心中有無數的痛苦,卻都比不上找到父親的歡喜。
——我有父親了!
巍峨如山嶽一般,會為自己遮風擋雨的父親。
曾經無限渴求之物,如今就在自己懷裡,就在自己揪緊的指中。這個事實讓她像是吃了什麼仙液甘露,因恐懼而顫抖的靈魂也仿佛脫離沉重軀殼,整個人都飄飄欲仙起來。
殺生丸:「……」
殺生丸面無表情垂下眼帘,視線落在那隻髒兮兮的人類孩童身上,即使看著她在自己衣袍上一手印上一個血印,無機質一般冷漠的金瞳也是不辨喜怒,只是通過他線條銳利緊繃卻優美的下頜,才能隱隱窺出一兩分不悅。
可情緒太過淺淡,理所當然被興高采烈的修羅忽視掉。
殺生丸冷漠臉。
修羅滿心歡喜。
少女隱隱察覺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於是靜觀其變。
三人陷入詭異沉默。
直到邪見抱著人頭杖從一旁的灌木叢中艱難脫身而出,他一眼就看見了自己決心誓死追隨的殺生丸少爺,頓時喜不自勝,巴巴跑過來:「啊,殺生丸少爺,小的終於找到您了!山下那群敢妨礙您的士兵,小的已經幫您清除掉了,哼哼,沒有人可以冒犯殺生丸少爺的威嚴,啊——」
正得意顯擺自己忠心,下一刻就被滿地屍塊絆了個大馬趴,手中人頭杖都摔出去老遠。
邪見飛快爬起來,撿起人頭杖,戳了戳殘肢斷臂,這一看就知道是殺生丸少爺的傑作,頓時星星眼,張口就是十級彩虹屁:「這就是老爺地盤上作亂的妖怪嗎?真是活該啊,老爺剛剛去世不久,殺生丸少爺正在氣頭上,偏偏不睜眼地冒犯到殺生丸少爺的威嚴,簡直就是找死。不過,殺生丸少爺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僅僅一擊就將其斬殺,真不愧是老爺完美的繼承人!」
邪見話音未落,角落裡突然響起一聲譏嘲:「這就是妖怪嗎?看著很厲害樣子,只可惜啊……我是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