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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心驚膽戰, 覺得自己不是躺在自家溫暖柔軟的榻榻米上,而是躺在細微的蛛絲上,稍不留意就要跌入下方翻湧的熔岩池裡, 嘴裡的點心都不香了。
安倍晴明停下投餵的手, 用帕子清潔過手指:「剩下的, 等那隻白犬過來, 你同他分食。」
修羅乖乖應下。
這麼好吃的東西, 即使他不說,自己也是要跟殺生丸分享的。
安倍晴明白皙修長的手指自修羅眼前拂過,似乎是扯斷了什麼東西。
他掃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修羅, 笑道:「雖然你弄碎了我的東西, 但師父我啊, 可是個溫柔體貼的長輩,不會跟你計較,更不會生氣,頂多……就是看見你被詛咒的時候, 裝作視而不見而已。」
修羅:「……!」
「別怕,已經幫你解開了, 是簡單的操縱情緒的咒, 沒有傷及你的身體。」
安倍晴明掌心撫著她額頭,「是不是很震驚自己竟然被詛咒了?明明都沒有察覺到,對不對?」
修羅點頭。
師父不會故意用沒必要的謊話騙她,所以, 她定是不知道在哪裡沾染了咒而不自知。她認真看向師父,迫切想知道這咒的源頭到底是什麼,她不想重蹈覆轍。
安倍晴明嘆了口氣:「我是你的長輩,無論你做什麼, 都不會跟你生氣……哪怕你摔了我的藏品只為聽個響,我都會縱容你,畢竟你身體裡流著一半白犬血脈嘛,調皮點更可愛。」
說著,他露出憐愛的目光,「可在其他地方,我與你素不相識。雖說大人一般都不會跟小孩子計較,但我並不是一般人啊,漫不經心詛咒你一兩句,給你添添堵,卻是可以做到的。」
「總而言之,修羅,是你輕狂了。」
修羅恍然,羞愧捂臉。
師父的話給她提了個醒,在其他世界,她注意到了身邊的一切,卻因為「安倍晴明」並未出現,便自顧自解開他的術——這恐怕不僅僅是冒犯了,更像是挑釁。
修羅越反思越覺得自己行事不周,活該有此一劫。
就,沒臉見人!
安倍晴明輕撫著她鬢髮:
「記憶是很寶貴的東西,它囊括了我們所有的人生經歷,是我們維持如今性格和心性的基礎。」
「你的錯便是太過想當然,別說他們只是不同時間流向的同一個人,哪怕是你身邊的這些追隨者,一旦失去與你相處記憶,他們也就與陌生人無異。即使日後找回記憶,也很難重新變回當初你認識的那個人。」
「可以說,記憶遠比靈魂更重要。當然,你分清了他們,沒有被他們空洞的表象迷住眼,這很好。」
「至於你弄的幻符,直接將經歷打入他們記憶,確實好用,但不同經歷造就不同性格。在這裡,他可能是個善人,可在其他地方,他也許留是十惡不赦的惡徒,這種情況下,絕對不是區區幻術,就可以消除橫亘在你們之間的天塹。」
「修羅,無論在哪裡,無論見到誰,你都應當時時保持警惕。」
安倍晴明敦敦善誘,並沒有一直貶低她,而是在鼓勵的同時,緩緩說出自己的見解。
「我明白了。對不起師父,之前……是我魯莽了。」修羅老實認錯。
安倍晴明滿意了。
之後,又閒聊了會。
修羅精神不濟,意識又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安倍晴明為她掖了掖被角,清亮的瞳仁認真注視著她良久,沉吟道:「……這樣真的好嗎?」
他道:「你這樣眷戀不舍,以後你的喜怒哀樂,勢必都會維繫在他身上,修羅,你本可以擁有更廣闊愜意的人生。」
「……您都知道了?」望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眸,修羅突然意識到,師父看見的,恐怕遠比比她想像的還要多。
果不其然——
安倍晴明不疾不徐地點頭。
一時間,修羅心中湧出濃濃的羞恥和尷尬。
她默了默,手指揪住身上白襦袢不停揉搓:「可離開他,我也不會幸福。師父,我已經試過了。我原以為看到大家幸福的臉龐,我會感同身受,也會感覺幸福,可沒用啊……即使身處人群之中,我仍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像是回憶起那是難過的心情,淚水再次湧出眼眶滑落鬢髮,她微微側過頭,重新看向安倍晴明,「師父,那種感覺太糟了……」
安倍晴明輕柔地拂去她臉上冰涼的淚:「即便如此,換個人在意,不好嗎?」
想了想,他道,「不說旁人,單論我。你我相處的時間,遠比他要來的長久,他待你很好,而我待你更是無微不至。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不是他以英勇獻身的表情說出這種話,修羅簡直都要以為他是認真的。
她破涕而笑,無奈道:「師父,不能這樣比……您自然是一頂一的好,如果您與我都毫無牽掛,您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我們心裡都有最重要的人了,即使死亡將他們帶走,這種感情都不會泯消。」
「……如果你沒有這樣敏銳就好了。」安倍晴明深深看她一眼。
「可那樣的話,您恐怕是不會喜歡我的。」
安倍晴明可有可無地「唔」了聲。
他沒有繼續就這種事掰扯:「我勉強也算得上是你半個母家,既然你已經決定好,那麼就堅定決心走下吧。只是,以後都不要隨意濫用游夢術,這可不是正經半妖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