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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思年。
思年看著林知幼,眼睫低垂,眼瞼下泛著淡淡的青圈,滿是掩不住的疲憊。
他低聲說:「幼幼,你先回去吧,你明天還要比賽。」
林知幼的眉梢微擰,忍不住望向病房內。
「我想看著桃子醒過來再走。」
她的目光堅定,語氣裡帶著點兒倔。
思年深知拗不過她,便輕輕地點點頭。
「那你先休息下,養養神。」
「謝謝思年哥哥。」
林知幼突然間覺得有點難過。
思年看起來很疲憊,但他依舊像往常一樣,悉心地照顧別人,為他人著想。
他的性子是受到家庭耳濡目染的影響,如沐春風般浸出來的。
思家父母都是很溫柔的人,教出來的孩子也都溫和良善。
命運不該如此不公,像他們這樣的人,應該被這個世界善待。
林知幼吁出一口氣,她跟隨思年一起走進病房,坐到了思桃的床邊。
不一會兒,林知幼看見思桃搭在病床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她的眼裡立刻划過一抹亮色。
林知幼傾身上前,看著思桃緩緩地睜開雙眼,眸中透著幾分迷茫與混沌。
她的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嘴唇乾澀,完全沒有一絲血色。
林知幼見她的嘴唇動了動,趕緊輕聲開口:「你別說話,耗氣。」
周圍的人全都圍了上來,滿含關切地注視著思桃。
思桃的目光一一在他們的身上流轉,然後輕輕地牽了下嘴角。
她唇邊的笑意還未漾開,眉頭就蹙了起來。
她的傷口很疼,即便用了鎮痛棒,也止不住那一陣陣的疼痛。
林知幼見思桃勉力地彎起嘴角的弧度,她的喉嚨不禁一哽。
林知幼朝思桃憋出一個笑容,輕聲對她說:「桃子,你最近太累了,身體出了點小問題。我們好好休息,過段時間就好了。」
思桃的嘴唇翕動,嗓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沙啞,緩緩地輕吐出聲。
林知幼趕緊傾身湊到她的跟前,聽見她的喃喃耳語。
她說:「你不用騙我,其實我都知道的。」
聞聲,林知幼的身子一頓,怔怔地看著她。
原來,思桃早就有預感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臟偶爾會有一絲絞痛的感覺。
一開始思桃沒怎麼留意,但漸漸地,她發現自己時不時就會出現頭暈、心悸的症狀。
思桃知道自己有心臟病的家族病史,她媽媽就是被這種病奪去了生命。
於是她上網查找,發現心肌病起病緩慢,早期基本上看不出什麼症狀。
直至病情愈加嚴重,許多病症才如隱匿的冰山般,逐漸浮出水面。
有時候,思桃感覺心臟泛疼,就一個人躲在廁所里,捂著胸口緩了好半天才出來。
就像今天,她在花樣滑冰全國錦標賽開場前,也是突然感覺身體不適,於是便去了一趟衛生間,消失了一陣子。
她將自己的病情隱藏得很好,不被任何人發現異常。
因為她不甘心,她想站上花樣滑冰的賽場,揮灑汗水,贏得她的榮耀。
這次比賽,是她離夢想最近的一次,是最好的一次機會。
她拼盡全力去爭取、去追逐。
然而,一切就像鏡花水月、夢幻泡影,全都消失不見了。
「好可惜啊。」思桃喃喃地說。
她的冠軍夢,沒了。
有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簌簌地滑落下來。
林知幼看著思桃泛紅的眼眶,忍不住別過視線,將自己的嗚咽聲極力地咽回嗓子裡。
黑夜沉沉,白晝未見。
晚風在窗外盡情地呼嘯著,猶如啼血的夜鶯在黑暗中肆意嘶鳴,悲愴而哀涼。
一股難以消散的陰霾籠罩著他們,不知何時才會散去。
—
隔天下午。
濱城星奧體育館如期舉行了本次花樣滑冰全國錦標賽的女單自由滑比賽。
林知幼因為思桃生病的事情,心力交瘁,全程發揮不穩。
直到她表演完自己的自由滑節目,走到KC區聽到自己的成績後,林知幼默默地吁出一口氣。
這是她比過最漫長的一場比賽,全程十分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林知幼站上領獎台,和文冰瑩、還有另外一位花滑女單運動員站在一起。
她接過組委會頒發的銀牌,接受著眾人的鼓掌聲,感覺心裡依然沉甸甸的。
這次文冰瑩在花樣滑冰全國錦標賽中發揮得很好,奪得了本次比賽的冠軍。
她和林知幼擁抱在一起,接受媒體的拍照與採訪。
等到工作全部結束後,林知幼終於邁開腳步,踏出了賽館。
她神色懨懨,低垂著眼瞼,信步朝前走。
半晌,林知幼的視線所及之處就出現了一雙純黑色板鞋。
她驀然抬頭,登時撞上了江野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裡含著瀲灩波光,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林知幼一見到江野,不禁露出有點想哭的表情。
江野眉心一動,伸出雙臂將她一把抱住。
他清冽的嗓音里難得帶著幾分溫柔,隨風飄進她的耳畔。
「你做得很好了。」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