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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爸爸!」林嵐驀地抬頭,目光篤定又決絕,「林知幼你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你沒有爸爸,只有我!」
林知幼的心被刺痛了下,即便這些年來她旁敲側擊問了許多遍,可林嵐始終不肯告訴她,她爸爸的存在。
「你就當你爸早就死了吧。」林嵐心灰意冷地說。
那一刻,林知幼覺得自己的心好似也死了。
—
幾天後。
林嵐帶林知幼去骨科醫院複診。
林知幼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旁邊的辦公室門敞開著,她時不時地聽見醫生和她媽媽的對話傳了過來。
「她的腿傷恢復得很不錯,只要積極復健,恢復正常的行動能力後,還是有機會可以繼續滑冰的。」
林知幼三歲開始學習滑冰,她上小學那會兒,已經奪得國內幾個少年組花滑比賽的冠軍。
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花樣滑冰的天才少女。
然而世事無常。
林知幼在一次花滑比賽的賽前熱身中,和同場的賽手意外相撞。對方的冰刀劃傷了她的腿,差點切到她的動脈。
即便沒有致命傷,但她的右腳關節外側韌帶斷裂,右腓骨肌腱也遭到損傷。
經過一系列的治療,林知幼如今已經可以逐漸擺脫輪椅,嘗試用拐杖行路。
醫生深諳她的情況,考慮再三後,朝林嵐說:「我見她最近有些氣餒,都不愛笑了。其實只要堅持科學康復訓練,她以後還是可以重回冰場。」
「她說她不滑了。」林嵐低垂眼瞼,「她應該是被嚇到了,再加上我們家這種情況,我確實也很難再繼續支撐她學習滑冰。」
林嵐曾是一名業餘花滑選手,她以前經常陪林知幼一起滑冰。
那時她知道女兒在花滑上有天賦,便給她報培訓班,帶她參加考級和各種比賽。
她努力用雙手托起她的夢想,但最終,一切摔得粉碎。
這也許就是命運吧。
林嵐長嘆了一口氣。
醫生也搖搖頭:「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麼有天賦的一個孩子,猶如流星般剎那閃耀,就此隕落。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忍不住感嘆一聲。
林知幼的眼眶微紅,她掏出兜里的耳機塞進耳朵里,將那些對話全都屏蔽在外。
仿佛只要這麼做,她就可以將自己包裹起來,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從醫院回到鹿鳴巷。
林嵐看了眼腕上的手錶,焦急地說:「小幼,我上班快來不及了。你自己回家可以嗎?」
林知幼望向巷子,蜿蜒漫長的小巷一眼仿佛看不到頭,但其實也沒有很遠。
此時她早已坐回輪椅上,她朝林嵐點點頭:「我可以。」
林嵐摸摸她的腦袋,轉身趕去上班。
林知幼雙手搭在手推圈上,轉動輪椅前行。
輪椅的輪子軋過石板路,留下淺淺的痕跡。
半晌,前方傳來一陣嬉鬧聲。
女生穿著輪滑鞋徑直滑行,朝不遠處的少年笑道:「小橙子,你這滑得不行啊,就比烏龜快那麼一點點!」
思桃伸出兩根手指,比出一厘米的距離,氣得周澄宙罵罵咧咧。
「你一個學花滑的跟我比輪滑,這不公平!」
「這兩者能一樣嗎?」思桃笑道。
「行!」周澄宙擼起袖子,「你給我等著,我很快就能追上你!」
兩人你追我趕,須臾,思桃的輪滑鞋磕到一塊硬物。
她猝然轉身,只見自己的鞋子撞上了一把輪椅的踏板。
思桃的視線往上移,少女白皙素淨的臉蛋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鹿眼清澈明潤,唇瓣似櫻桃般晶瑩透紅,整個人看起來清純又乖軟。
「你好啊,小仙女!」思桃下意識地揮手跟她打招呼。
林知幼愣怔。思桃揚起嘴角,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我剛剛沒注意看路,撞到你了,實在抱歉!」
「不過都是因為他,影響我的滑行。」思桃指向周澄宙,「讓他請我們吃冰棍吧,當作賠禮道歉!」
「欸,肥桃。你這話說得有意思,明明是你撞了人,幹嘛要我請……」
話音未落,思桃伸出手肘捅了他一下:「有沒有點紳士風度?」
周澄宙露出一副受內傷的表情:「行行行,我請!」
他家就在鹿鳴巷裡開便利店,冰棍飲料任君挑選。
周澄宙擺擺手,剛想招呼她們,卻聽女生清甜的嗓音響起:「不用了,我沒事。」
林知幼淡淡地說:「你們不用賠禮道歉。」
她說完,推著輪椅走遠了。
思桃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眨眨水亮的眼睛說:「人美心善,真是小天使啊!」
周澄宙拉了拉她:「行了,別看了,咱倆再比一場!」
「來啊!」
他倆又嬉笑玩鬧了起來,林知幼推著輪椅,不由得剎住車輪。
她轉過頭,望著他倆恣意滑向遠方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冰場上馳騁的自己。
林知幼的心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與哀傷蔓延開來。
她回過頭,推著輪椅緩緩地回到家。
這一天,她終於從柜子里拿出了以前陪伴自己度過日日夜夜的那雙冰鞋。
冰鞋的鞋面變得舊舊的,花刀也生了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