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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銘沒由來一抖。
只見他溜溜達達雙手插兜,舉手投足間頗有點應呈的風範,看起來卻更加端正,透著一股社會精英的優雅氣息,盯著他上下看了一眼,然後輕飄飄地說:「還是回去吧,最好趕在街角那家花店關門前買束花。」
他悚然一驚,等回過神,江還就已經和應呈肩並著肩往車那邊走去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小子……神了。」
說完手套一脫站起來就走,身後鑑證的小伙子連忙喊:「曹叔!你幹嘛去?」
他把手一揚,匆匆撂下兩個字——「買花」。
應呈一直等到走遠了才開口:「什麼買花?」
江還再也繃不住那張一本正經的臉,輕輕笑了起來,眉梢眼角里都染著愉悅的色彩:「騙人玩的而已。」
「我看曹叔的樣子可不像是騙人,快說,怎麼回事?」
「真的是騙人,跟大街上那些走街串巷的算命瞎子是一個套路。」
應呈更急了:「你說不說?」
「好好好,我給你解釋,但你不准罵我。」
他一手插兜一手就攬了上去,嬉皮笑臉:「那我哪捨得。」
江還只好一把把他推開:「心理學確實可以通過一個人的表情動作等,來猜測一個人的內心想法,但沒有神到電視劇里演的那樣。
側寫也好,讀心也罷,說白了,不過是說話的藝術而已。給你舉個例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三個秀才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一個算命的老頭,就算了一卦問誰會高中,結果算命老頭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說天機不可泄露,知道什麼意思嗎?」
應呈直接選擇放棄:「我哪有空跟你猜謎,快,說人話。」
「好吧。後來有人問這個老頭,天機到底是什麼,老頭卻回答他也不知道。他根本算不出來誰會高中。
只是,假如有一個人高中了,那麼他伸出一根手指就是只有一個人高中的意思,假如有兩個人高中,那他的意思就可以解釋成只有一個人沒有高中,假如這三個人都高中了,那就是沒有一個人落榜的意思,但假如一個人都沒有高中,那又可以解釋說是沒有一個人上榜的意思。
明白了嗎?怎麼說都是他有理,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一件事,一句話,你有十分的把握就說成五分,你有五分的把握就說成一分,如果只有一分的把握甚至是心裡沒底,就直接說天機不可泄露。」
應呈憋了半天,在他後背一拍:「在我家當保姆真是耽誤你了,要是出門算命早就暴富了吧?」
「說了不准罵我。」
「誇你呢。那你真把曹叔騙了?」曹大叔多堅定的一唯物主義信奉者,能把他騙住,這小子也真是神了。
「也不真的全靠騙,我心理學的知識還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的。」
「那你說說看?」
江還笑彎了眉眼,惡作劇得逞般的小愉悅讓他整個人都閃著光:「說好了,不准罵我,也不准笑話我。」
應呈在那雙燦爛如星河的眼睛裡迷失了一會,然後才點頭說了聲好。
「你注意到,曹法醫的情緒有點焦躁了嗎?」
「焦躁……沒有吧?」
「那是因為他的焦躁沒有面向你們,所以你們才沒有注意到。你們是他的同事,跟他朝夕相處,他心裡有事卻沒告訴你們,也沒表現出來,就是因為讓他覺得焦躁的事與工作無關。
既然不是因為工作,那就是因為生活,像曹法醫這樣的年紀,生活里能讓他煩心的,無非是老婆或者孩子。
但是我當時並不確定,所以我說了「回去」,而並不是「回家」,這就是我剛剛說的「說話的藝術」。
假如他是因為老婆的事煩心,那麼回去當然是回家的意思,假如他是因為孩子的事煩心,那麼這個回去就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孩子在家那就是回家,孩子在學校就是去學校,孩子在打電話就是讓他打回去。總而言之,怎麼解釋我都不會錯。」
「那買花呢?為什麼後半句讓曹叔去買花?」
「這就是心理學知識的利用了。有前面我長篇大論的側寫做下的鋪墊,就算他再如何不信這些東西,心裡也是會有些動搖的,再加上我說「回去」,確確實實說准了,他肯定會有下意識行為,那個行為就是眼睛向下瞥了一下,這是典型的躲閃行為,第一可以佐證我說對了,第二表明他和令他心煩的那個人是平級關係,假如他跟孩子吵了架,被我點破以後只會覺得生氣或者暴躁,但是跟老婆吵架被別人看出來了,下意識會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眼神閃躲。
再聯想到你們這個點跑出來出現場,所以我猜測曹法醫是在糾結今天晚上是直接睡局裡等老婆自動消氣,還是早點完工回家跪搓衣板。」
所以……
怪不得讓買花呢。
這小子果然還是有點真材實料,只是……
應呈想了想,突然笑著搖了搖頭:「你心理學的知識,運用的很不錯啊。」
「我說了,只是一種話術而已,說白了就是騙人的。」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江還,我曾經讓你給拋屍馮小月的人做過側寫,你明明有那麼淵博的心理學知識,怎麼說都是你有理的神奇話術,可為什麼,你當時給我的側寫那麼簡短那麼籠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