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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呈和葉青舟有椅子不坐,倚在桌前伸直了兩雙大長腿,垮著肩膀吊兒郎當地說:「我爸為了保護當年唯一倖存的那個目擊者,把「3.07特大縱火案」藏得像個寶似的,還跟我說那是什麼……讓我想想……哦!潘多拉魔盒。
說什麼打開了就回不去了,回不回得到過去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差點回不來了。」
葉青舟輕哼一聲接了句話:「什麼潘多拉魔盒,我看叫定・時・炸彈還更貼切一點。」
江還整個人都顫了一下,駭得瞪大了眼睛:「你們查到了「3.07特大縱火案」?」
應呈抓住這個時機,突然一皺眉心,眼底爆發出山海傾頹一般的恫嚇:「謝霖不就是為了這樁舊案才被你打・黑槍的嗎?」
他指著自己的胸膛一步步緊逼過去:「那一槍瞄準的是我!如果不是謝霖及時撲出來為我擋槍,我現在應該躺在曹叔的解剖台上準備被他開膛破肚!
你替我擋了一刀,我養了你一年多,直到把你養進了這個拘留室自首說自己剛殺了人!
這份救命之恩我應該還清了吧?那謝霖呢?我欠他的用什麼還!你怎麼……你怎麼敢對謝霖下手!」
應呈的手指正點著自己的眉心,距離過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臉頰,江還更清晰直觀地看到了那雙眼睛深處所醞釀的滔天仇恨與悲痛。
那一槍打中的,不是別人,是他的兄弟謝霖。他們或許曾出生入死,或許一起在便宜的路邊攤擼過串,也或許曾為了一點小事吵得不可開交,又或許默契地抓捕並審訊嫌疑人,破獲諸多大案。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他所不曾參與的、獨屬於他與謝霖的過去。
自己參與了什麼呢?
——參與了他的謀殺,參與了他的離去,參與了所有摔碎這些回憶的暴行。
恨他,也難怪。
「說話!江還!你告訴我,我欠謝霖的要怎麼還?像你一樣以命償命嗎?」
江還深情地注視著他,用目光描摹他的五官,連同他此刻的怒火也一塊刻錄進腦海深處,並不說話。
如果他連應呈的仇恨都能忍受,那就沒有什麼是他扛不住的。
葉青舟想了想,沒有打亂應呈的條理順序,而是掏出那個Zippo的打火機,一開一合地把玩起來。
寂靜的審訊室里響起了有節奏的「咔咔」聲。江還的前額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出了冷汗,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應呈,沉默片刻後才終於開了口:「你並沒有查到當年的事,你在詐我,你仍然一無所知,對嗎?」
應呈迅速切換了另一種審訊方式,他直言不諱:「是。我確實拿到了當年的卷宗和所有的證物,但我還沒來得及看就在高速上挨了槍子,車被打中了油箱,不僅把卷宗和證物全部燒毀,我還差點死在車裡。」
說著,他就撩起了上衣,露出精壯卻布滿老舊傷痕還纏滿了染血繃帶的胸腹:「來,看看,江還,抬頭看看!這就是我為了你的清白付出的代價!」
江還的神經像一根弦似的隨著打火機的「咔咔」聲而忽一下繃緊又忽一下放鬆,臨在崩潰邊緣的他在這種刺激下很快發作起來,突然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喊道:「我沒有清白!」
「誰都知道趙欣和不可能是你殺的!」
「有什麼不可能?你有找到哪怕一丁點可以證明我無罪的證據嗎?只不過是借著什麼疑罪從無的說法拒絕相信而已!應呈!我就是兇手!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願意相信我真的是罪有應得?」
葉青舟不動聲色走上前來,應呈識趣地沒有開口。只聽他一邊把玩著那個打火機一邊說:「你罪有應得?嗯?那福利院的那些孩子們呢?他們也像你一樣迫不及待想找死嗎?」
江還渾身一顫,冷汗從發梢上滴落下來,孩子們臨死前的嘶吼,那雙被火燙掉了一層皮卻仍然拍在玻璃窗上想要求生的嫩粉色小手,這麼多年來越是企圖遺忘越是刻骨銘心的噩夢潮水一般湧進大腦,浩瀚的記憶膨脹起來,仿佛要鑽出大腦,疼得他低低嘶吼,說不出話。
「三十一個孩子,他們到底幹了什麼,才會被活活燒死?你以為你死一次就能還得清了嗎?林望!」
他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僵硬地抬起頭來,目眥欲裂:「你說什麼?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葉青舟冷笑一聲,齒輪一撥,火星就點燃了那根棉芯,火焰的氣味鑽入大腦立刻被放大了一萬倍,江還失控地掙紮起來:「拿開!把它拿開!滅掉!」
應呈抓住葉青舟的手把火苗又往前遞了遞:「你不是有能耐放火殺人嗎?這麼點小火苗你就受不了了?給我看著它!」
「當年的那把火可比這小火苗大多了,怎麼不見你怕成這樣?你不是一心懺悔說自己罪有應得嗎?難道還怕那三十多個孩子來敲門?」
江還整個人都縮成一團,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嵌在椅子裡:「不要說了……把它滅掉!」
「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應呈敏銳地抓住了那個臨界點,一把奪過打火機「咔」一聲滅了火。
只聽江還顫抖著抬起頭來,悽慘一笑:「想知道是吧?好,那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他又垂下頭去,審訊室里一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良久,才聽他又開口低聲說:「從前有家福利院,院長是個中年發福的老好人。他總是無條件接收所有的孩子,導致福利院人滿為患入不敷出,孩子們都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