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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城西那邊本來就是半開發區,亂得一塌糊塗,那些設施和新企劃都不上不下地懸著,這案子要是不破,城西的發展還要至少再延後十年,而且那些談好的合同全得打水漂,政府不知道損失多少。
今天隔壁幾個市快把我的電話都打爆了,各個急著要成立跨市區重案專案組,破不了他們沒損失,破了他們白撈一份功。但是,破不破咱們臉上都沒光,所以我全給推了,怎麼推的?」
他一伸手指了指頭上花白的頭髮:「拿烏紗帽推的。軍令狀我拿我的名字立了,這案子不破,你們臉上就是掉層皮,大不了說出去我們整個蘭城公安全是廢物,罵個兩年誰還記得?
我呢?我再熬兩年快退休了,還得扒層衣服,前半輩子刀山火海滾出來這一身傷都白受了!」
黃志遠嘆了口氣,悠悠看了這幾個立正挨罵等下文的後輩,各個沉默得像鵪鶉,只好恨鐵不成鋼地接了話頭:「你們老陳局的意思,你們到底算是聽懂沒?我們倆年紀在這擺著,帶隊是不可能帶了。
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給我們兩個老的一個說法,這案子,你們到底能破不能破!」
葉青舟雙手插兜,把那個速效救心丸的空藥瓶往垃圾桶一丟,笑了:「放心,師父,這軍令狀你拿烏紗帽立,我拿命立。這個鄭遠峰,我就不信這次還摁不死他。」
「去!你又討罵來了是不是?」
「這案子絕對跟鄭遠峰逃不了干係,不管是什麼罪名,我都要讓他進去品品我們牢飯的新套餐。」
黃志遠氣得直搖頭:「你們笨死得了!我和你們老陳局再沒幾年就退休了,你們還是一個個不靠譜的,應呈就不說了,這小子就沒靠譜過。
你也是,一大把年紀也不成家,一天到晚把腦袋往褲腰帶上別,叫我們怎麼放心?
還有謝霖,你也沒跑!本來讓你盯著應呈,免得我們兩個白髮人要送黑髮人,你倒好,再跟兩年都快被他帶跑了!徐帆你也是!」
說到徐帆,黃志遠下意識看了他腰一眼,沒好意思開罵,憋了一會憋出了一句「我都懶得罵你」。
徐帆嘿嘿一笑,撓了撓後腦勺,臉皮早就厚成了銅牆鐵壁,總算是明白了兩位局長的良苦用心。
——這是打算把自己摘出去,然後拿這個案子,給他們幾個小輩當跳板呢。
跳得過,以後就是順風順水,但跳不過……
以後的路恐怕更難走了。
老強嘆了口氣,掏出手機來,給應呈打了電話。
那邊應呈正在回來的路上,手機就響了,趁等紅燈的機會掏出來一看,就見備註赫然寫著「老爺子」,連忙接了起來,只聽電話那頭是老陳局沉穩的聲音:「小應啊,趕緊回來。」
「別急別急,我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黃志遠趁機對著手機罵:「應呈!你上班時間死哪去了?我白天跟你說讓你抓緊時間破案你壓根一句沒聽!班不想上了是不是?你做為隊長帶頭翹班,怎麼著,不想幹了?」
嗓門之大,硬生生把通話喊出了擴音的效果,饒是臉皮厚如應呈,也忍不住把手機往遠一拿,嘬了個牙花出來:「黃副,注意血壓。」
「還血壓?我沒死在犯罪分子手裡,遲早被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送走!」
應呈還沒說話,只聽那邊又響起了謝霖的聲音:「可別,黃副,您罵他就得了,別帶上我,我可是規規矩矩惜命的人。」
——得。看來這幫兄弟全在替他挨罵呢。
他沒忍住,想笑,被抓住了,黃志遠的血壓又飈了兩個點:「你還有臉笑?應呈啊應呈,你這臉皮真是厚得我都罵不動你了!」
他索性嘿嘿笑出了聲:「行了行了黃副,您再罵,我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還不如消消氣,保重您身體呢。
我馬上就到,今天算我請了一天病假,您老實在氣不過,往死里扣我年終獎就成,我一點怨言沒有。」
黃志遠愣是被他氣了個無話可說,這小兔崽子壓根不缺錢,他失去了唯一的制約武器。
陳強接了話頭:「好了,小應,你趕緊回來,這邊還等你開會呢。」
「行,再等我十分鐘。」
他說完掛斷電話,拿出警笛往車頂一安,呼嘯著警笛,闖了紅燈就跑。
老強有點疲憊地緩了口氣:「你們都先走吧,等會開會我通知你們。」
幾個小年輕點了點頭,等人走乾淨了,黃志遠就見他又貓著腰把那個速效救心丸的空瓶從垃圾桶里撿回來,擺上了桌,搖頭笑罵:「你可真損。」
他笑了笑,沒理,而是反問了一句:「也不知道這幾個小子,什麼時候能接棒啊。」
他跟黃志遠是同一年的,真沒幾年可以熬了,再過幾年他們倆退了休,鬼知道上面會提溜一個什麼樣的人上來,謝霖還好,葉青舟再拼也有個數,徐帆這一傷,一身傲骨也折了個乾淨,他們仨都鬧不出什麼事來,怕就怕應呈啊。
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嘆氣,這些年應呈全靠他們倆罩著,就算把天捅個窟窿也不怕,早就散漫慣了,再不練練,下屆局長,可不一定會放著應呈這顆頑強的雜草隨便瘋長。
黃志遠在他肩上拍了拍,沒說話。
怎麼說呢?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倆還能怎麼幹涉?
——看命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