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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作太快應呈根本來不及反應,等他一聲「璟瑜」衝口而出,他已經一刀劃在了手掌心,血飛濺出去在地上開出一團錦簇的花,只聽他歇斯底里:「給你!去查!DNA也好,指紋也罷,還是我的頭髮?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去查!去查我是誰,去查查看我還是不是我自己!」
「你怎麼能不信我……你怎麼能……」他突然又頹然跪地,任由水果刀掉落在血泊之中發出清脆異響。
應呈立刻上前一腳踢開了小刀,抽了一大把紙巾塞進他掌心:「你在幹什麼!」
他完全聽不進去,只呢喃重複著「你怎麼能不信我」,應呈只好抓緊他雙手以免他再激動自傷,連聲音也柔軟下去:「好了璟瑜,我沒不信你,真的。」
這句話他好歹是聽進去了,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一雙漆黑的瞳孔濕漉漉的。
恍惚間,應呈就想起了發瘋的江還,又來了,這種詭異的相似感。就連犯病時神志不清的模樣,也透著一種雷同。
「阿呈,你別騙我,你一直在懷疑我是不是?」
應呈強忍著沒有說話,一邊攥住他的雙手,一邊躲開了他求救似的目光,只聽他輕笑一聲,絕望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麼不信我,因為我什麼都不肯說,你在乎的不是我這個人,是你自己強加給自己的負罪感,你想要的不是我,只是那個真相,對嗎?」
「璟瑜……」
「是不是!你告訴我是不是!說什麼……這麼多年一直在找我,根本是在騙我!你找的不是我,你只是想查出真相,好讓你自己解脫,你根本沒有想過我,是不是!」
現在的傅璟瑜幾乎在崩潰邊緣,應呈不敢刺激太過,只能僵硬地轉移了話題:「璟瑜,你跟江還真像。」
「像?可是你相信他,卻不相信我?」
應呈冷笑了一聲:「你們倆都有隱秘的過去,卻都什麼都不肯說,然後來要求我對你們無條件信任,無條件付出,你們在要求我的時候,敢不敢順便要求一下自己的公平公正?」
「我……」
「我只問最後一遍,十一年前,你被綁架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緩緩抬起頭,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陷入了曾經那個永恆的盛夏,然後痴痴地笑了起來:「你記得嗎?應叔一心想逼你考警校,但你成績特別差,他怕你考不上,讓我給你補課,那段時間你天天鬼哭狼嚎,肯定恨死我了吧?
但我眼見著你在進步,我知道只要你發揮正常一定能考上。
所以,那天我去給你買禮物了,你一直很想要的那個簽名版球衣,有價無市,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有人賣。」
球衣?
這個詞語在他的生活里遠去太久,以至於應呈想了一會才想起來當年的一腔嚮往——
年少時他也曾追逐過籃球場上耀眼的明光,跳躍扣籃時爭奪的分點讓他激動得徹夜難眠,揮灑汗水的身影一度令他思之成狂。
那時候,一件簽名版球衣,是少年妄稱一世的終極夢想,然而高考後璟瑜失蹤,他一夜成長不再年少,那件球衣的所謂夢想,也就在一夜之間消弭。
傅璟瑜又笑了一下:「我想給你個驚喜就沒告訴你,也沒好意思問爸媽拿錢,攢了很久才攢齊,賣家是我從網上找到的。
只不過……我也沒想到他不是來交易的,是來綁我的。我被綁到一個像倉庫的地方,用膠帶捆在柱子上,沒有人看著我,所以我想過磨斷膠帶逃跑,但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老師教的逃生知識,沒有運氣是不可能成功的,後來,我就被帶走了。」
「去了哪?」
他看了一眼自己汩汩流血的掌心,再一看白色T恤上已經濺滿了血花,索性脫下衣服捏在掌心,壓住傷口。
應呈終於看見他裸露的上半身上,密布著比江還更甚的恐怖疤痕——
割傷,菸頭燙傷,還有細細密密的狹長傷痕,看著像是用鞭子或者皮帶一類的東西抽的。
——這不是傅璟瑜。至少不是他印象里的傅璟瑜。
那個小小的,一塵不染的,看起來矜持優雅的貴公子身上乾乾淨淨。
……他不該是這樣的。
傅璟瑜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明明是一樣的眉眼,應呈卻從這一笑之中看出了一些「媚」來,只見他張大了嘴指著自己保養得當雪白髮亮的牙:「悄悄告訴你,我的牙全是假的,一顆一顆鑲上去的,因為以前,被一顆一顆拔下來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拔光牙齒,被強迫口的時候就不用怕咬傷了。」
「什麼……璟瑜!」
應呈被他一把按倒在地,鮮血迅速洇透了他的肩頭,只見他笑著笑著就落下淚來,歇斯底里:「你給我聽著!不是你要我說的嗎?不是你想要真相嗎?不是你說讓我公平公正的嗎?現在我說了你有什麼資格不聽?」
「璟瑜……」
「我被一個男人帶走,後來就被他養著。那裡不見天日,不分晝夜,我只有兩個去處,上了床被人當成女人一樣操,下了床就被當成狗一樣折磨毒打,可我從來沒有屈服過,我被掰斷過手指也被燙過菸頭,我被拔光牙齒只能喝和著血的粥,我躺在床上疼到下不了床,那個時候你在哪裡?
你在準備讀大學你未來一片光明!我寧死不屈我活著我只為了等你,等應叔,我等你們來救我,可你們誰都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