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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
只是為自己隨便找了個看起來合適的替罪羊?
應呈突然拾步就走:「走,找葉青舟去。」
「你找他幹嘛?」
「再審鄭遠峰!」
「你懷疑他?」
「何洋這種人,知道自己死定了,也不在乎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案子,巴不得多攬上幾條,但鄭遠峰不會。那老狐狸,可比何洋聰明得多。」
謝霖沒有說話,跟著他一塊要走,只是陸薇薇被繞得滿腦子漿糊,忍不住問了一句:「隊長,秦一樂呢?」
應呈腦子也有點漿糊,還在劇烈疼痛,一不小心就把秦一樂給忘了,她這一提才想起來,連忙說:「對了,秦一樂。你開輛大一點的車,別掛牌,然後到我家去找秦一樂,他會告訴你的。」
陸薇薇「啊」了一聲,沒懂。
「別多問,去了就知道了,地址我發給你。」
她反應過來,應了聲「哦」扭頭就跑,下樓借公車去了。
「你把秦一樂派去幹嘛了?」
應呈低頭髮消息,頭也不抬:「釣魚去了。」
釣魚……
他身邊的魚,似乎有且只有一條。
謝霖心照不宣,不再多問,直奔醫務室就去,路過刑偵辦公室,只見燈火通明人山人海,休息的沒休息的全被扣在辦公室加班,見了他跟應呈各個發出了餓狼一般的哀嚎,應呈只好一揚手:「少叨叨,趕緊幹活,宵夜我給你們安排,明早早飯也給你們包了,想回家就給我抓緊干!」
辦公室里發出一陣有飯吃了的歡呼。
謝霖忍不住笑,搖頭吐槽:「這幫小子,餓死鬼投胎的吧。」
應呈一看時間,索性也不走了,點了宵夜待在辦公室幫了會忙,謝霖單獨又點了幾份粥,沒一會,叫的夜宵就到了,一幫餓狼撲上來搶食,卻沒人去動那明顯就是病人專屬的皮蛋瘦肉粥,兩個人這才溜溜達達拿著粥一塊去醫務室找葉青舟,打了個電話把徐帆也叫過來。
這個點醫務室的醫生早就下班了,只有葉青舟一個人躺在狹小的鋼絲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只是睡夢裡也擰著眉頭,應呈沒開燈,只是在門口輕輕喊了聲「哥」,葉青舟仿佛彈簧似的驚醒,按著腦袋頭疼欲裂:「怎麼了……」
「起來吃點東西,等會我們一塊去審鄭遠峰,審這老狐狸非你不可,我們刑偵對他一點不了解,審起來吃虧。」
「幾點了……」
「快兩點了,我叫了夜宵,起來吃了再去。反正也跑不了,不差這一會。」
正說話間,換回白大褂的徐帆一路小跑腳下匆匆,徑直奔進醫務室,一揚手裡報告:「我找到馮小月的殺人動機了!」
再定睛一看,就見三個人正一人端了一碗粥,在昏暗的醫務室圍成一圈,抬起頭來看著他,像三隻等著投餵的大型犬,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往外一飄,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話鋒轉得飛快——
「有我的沒?」
謝霖哭笑不得,給他遞過去一份:「邊說邊吃,怎麼回事,什麼動機?」
徐帆說:「我懷疑馮小月是自殺。」
「什麼?自殺?」
他點頭:「你們記不記得,當時開會的時候,小顧說過,根據馮小月的信用卡,她的基本工資只有一千八,但每個月都會有零零散散的進帳,總共月入五千多。
但一年前,這種來歷不明的進帳突然變少,只剩不到三千,當時小顧說不確定這些進帳是嫖資還是陪酒的回扣,現在可以確定,少掉的那一部分,就是嫖資,因為她感染了愛滋,不能再賣陰了。」
「愛滋?」謝霖回想起那精心布置過的拋屍現場,以及對這個現場展現出十足興趣的曹銘,連忙追問道,「跟曹叔說了嗎?」
「說了,放心,曹叔說他全程符合無菌操作的規定,沒有感染風險。主要是馮小月可能處於愛滋病的無症狀潛伏期,所以外表看不出來。否則……我們當時就應該想到,她殺人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給她自己報仇。」
所以,他們從一開始的調查方向,就是錯誤的。
醫務室里一時寂靜,徐帆又幽幽說道:「還有,記得當時我復檢的時候,在死者馬晟的衣服下擺檢查出了微量的白色粉末嗎?我一開始以為毒品殘留,後來才發現,那是結晶,是眼淚,馮小月的眼淚。」
馮小月……
那個只存在於一張風情萬種的照片上的姑娘,有她自己的力量,堅韌而頑強。
絕望在這個家破人亡的姑娘身上傾注了太多的勇氣,不堪重負的人終於破繭而出幻化了惡魔的翅膀,就這麼義無反顧,直墜深淵。
她殺了馬晟,製造了一連串的證據,獻祭了自己的生命,一步一步,以一己之力,創造了一個天大的漏洞讓他們鑽,讓他們抓住強迫她賣陰的何洋,揪出了主導這一切的鄭遠峰,她用自己作為犧牲,拯救了千千萬萬個自己。
她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當她在一片嘈雜的包廂里,給那個被她用安眠藥放倒的馬晟,給那個無辜而善良,那個明媚如陽光的男孩注射足以致死量的不夜城的時候,她在想什麼呢?她為什麼哭呢?
她有沒有想到憨厚沉穩,以稚嫩肩膀把她送出貧困的山區,親手把她送進充滿險惡的世界,還來不及見識希望就長眠於地下的弟弟馮小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