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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打火機又湊近了一點,語音低沉,落在江還耳中,竟顯得十分縹緲,如夢似幻,聽不真切。
「在這一點上,我向你坦誠我們警方的無能。你想要保護的那個人實在是太厲害了,手眼通天心思縝密,在現有的證據和條件下,我們不可能抓住他。
不管你生也好,死也罷,還是想做什麼,怎麼做,你實際的選擇,都只有兩個——
要麼,說出真相,協助警方,把人抓了才能保護應呈。要麼……就等著他親手殺了應呈。」
話落,打火機蓋帽「咔」得一彈,滾輪一碾,火星點燃酒精,火焰的氣味頓時放大了幾十萬倍,混合著當年那些尖叫嘶吼一起鑽進江還大腦,轟然炸裂。他渾身一顫,突然失控,吼叫道:「滅掉!把它滅掉!」
葉青舟弓著身在狹小的車廂里半站起來,把地上散落的麻繩毛氈都踢到他身邊去:「這麼怕火?我也了解過PTSD,據說都是由於親身經歷或者目睹了某一種傷害而留下的後遺症,我看你身上好像並沒有大面積燒傷的痕跡。
那麼……應該就是親眼目睹了?眼看著別人被活生生燒死,掙扎,慘叫,很恐怖吧?」
耳邊又開始響起了噼里啪啦木頭燃燒的聲音,混雜著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尖叫,時近時遠,在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
皮膚上隱隱出現了灼燒的劇痛,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在拼命往外鑽,企圖炸裂。
他瘋狂捶打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期望儘快死去以使這折磨徹底結束,一邊又迫使自己努力區分現實與幻覺努力活著,只能尖利喊叫:「別說了……不要!」
葉青舟恍若未聞,他從副駕駛拿了一瓶用黑色塑膠袋套好的液體,打開聞了聞,然後倒在他腳邊的毛氈上:「你是什麼時候目擊那場火的?還記得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嗎?是汽油?還是和我一樣用酒精?
你這麼怕火,他知道嗎?你說……他會不會用你最害怕的方式來殺應呈?
那可是活活燒死,很疼的,不過也就幾秒,很快就會結束。
而且應呈對你那麼好,護著你養著你,以他的性格,就算他被你親手放火燒死了,大概也不會怪你的。
我就怕到時候他燒得面目全非,到了地下跟你面對面,你也認不出他,想說聲抱歉,也找不到人。」
腦海里那個哭喊的聲音已經替換成了應呈錐心的詰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你為什麼要害我」,幻覺里的他身處火海,眼眶裡淌下的是鮮紅的血,皮膚上燒灼的疼痛感讓他四處抓撓,劇烈的頭疼讓他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擊車壁,他顫抖掙扎,瘋狂地喊:「不要說了,閉嘴……閉嘴啊!」
然而葉青舟依然以一種散漫的態度把玩著打火機,咔——咔——咔,一聲接一聲,迴蕩在空蕩蕩的車廂里:
「說吧,應呈和他,你想選誰?」
50、線人
「我……」
江還痛苦地掙扎著,剛吐出一個字,車門就唰啦一聲被人拉開,應呈憋了一肚子的火,探頭進來也沒看情況就先破口大罵:「我說你有病嗎?你以為你是誰?什麼事情你都想往裡面摻一腳?警察破案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用得著你在這上躥下跳的?」
他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罵完了停下來喘了口氣,這才注意到車裡一觸即發的詭異氛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葉青舟:「你們倆幹什麼呢?」
葉青舟氣得磨牙,白了他一眼,撂下一句「沒幹什麼」自己下車走了,謝霖連忙追了上去:「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是審他了吧?」
「媽的,他再遲來一步,我什麼都挖出來了。」他哼了一聲,把手裡那個用黑色塑膠袋裝起來的液體仰頭喝盡,隨手往垃圾桶里一丟——原來只是普通的礦泉水。
江還本身就有著豐富的心理學知識,要跟他玩戰術逼他開口不容易,結果應呈這一來全給攪和了。
「你真能讓他開口?」
葉青舟白了他一眼:「你以為這小子能有多神?別說是我,光是應呈手裡審下來的硬茬也不少,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沒遇到過?
就他那點能耐都不夠看的,無非是應呈沒拿他當嫌疑人,下不去那個死手而已。」
謝霖緊緊皺著眉,剛鬆了口氣,就又聽他說:「對了,我看這小子有鬼,他摻和到你們這個案子裡去,有點……「犧牲」的意思。」
「犧牲?」
他點頭:「你注意點,我怕出事。還有,我懷疑他身上還有一樁我們目前還不知道的案子。火災,死人,跟這兩點有關,等這個案子結束,你有空去查一查。」
「火災?等會!之前那兩個綁架犯,就是把徐帆撞傷的那個,被火燒死了!應呈懷疑是在暗示什麼,難道是為了江還?」
「怎麼回事?是「X」?」
「初步懷疑是。但兩個人一個是被安眠藥放倒的,一個是後腦勺挨了一悶棍,助燃劑同時使用了酒精和汽油,手法比較奇特,肯定有什麼深意。」
葉青舟一眯眼睛,想起他誤打誤撞也用了這兩種助燃劑逼迫江還,他當時的反應確實突然激烈了起來,當機立斷:「就是這個案子!江還經歷過同樣的案子!你們查到什麼了嗎?」
「還沒,讓徐帆在查,你有什麼打算?」
「我?你們先查吧。我手裡還有個新型毒品,實在轉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