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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我獨角獸有一種高級會員制,需要會員親自介紹做擔保才能加入,光是一年的會費就要近百萬。
具體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因為等級太高,他還沒資格去內部服務。
但他明確表示,這個孫綱,是那些高級會員的引路人,我前面兩個線人懷疑的毒品,很有可能就是從他手裡流出來的。我安排他去打探,結果……」
「又失蹤了?」
葉青舟哼笑一聲,眉眼驟然冷冽下來:「沒失蹤,是死了。而且……就死在我眼前。」
「什麼?」
「他們派了輛車把人撞死在我眼前,司機是醉駕,當場下了車撲到我跟前自首,當時馬瓊的車就停在路邊,還故意跑來跟我說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嚇死人了。
你說她狠不狠?我現在覺得鄭遠峰那點手段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幸好我們把人逮進去了,要不然遲早給他收屍。」
葉青舟根本就沒警服,他既然是盯梢勢必更加隱蔽,那司機是怎麼認出來他是警察還跑到他跟前去自首的?
這殺雞儆猴的意味未免太強烈。應呈想了想,就問:「那那個司機呢?」
「司機是癌症晚期,沒幾天就因為病情加重住了院,一個月以後就死了。我們盯著他家人想找點證據,結果馬瓊堂而皇之給人家裡送錢,說是車禍也是因為事故,可憐人家孤兒寡母的以後生活不容易,一句話差點把我的人都給氣撅過去。」
「這殺人誅心玩得還真漂亮。」
「所以我只能盯著孫綱,但估計孫綱也被我驚了。他現在就是兩點一線,上了班去獨角獸,下了班就回家,我盯到現在,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沒考慮過人家是調虎離山?」
「考慮過,可考慮過又能怎麼樣,除了他以外我連個入手點都沒有。我們的人都混了個眼熟,更何況也沒有人脈,更交不起那上百萬一年的會費,我連個臥底都插不進去。」
應呈俯身借著望遠鏡往外一看,見外頭陽光正烈,男人坐在高透的玻璃後面,正一邊抹汗一邊打著電話安排工作,於是笑了一聲:「我推薦你們還是換個方案,這麼大太陽不拉窗簾曬得直冒汗,擺明了是怕你們監視不到他呢。」
「那應大隊長有何高見?」
他眯眼一笑:「你這麼盯梢也累得很,休息休息,咱們把戰線往後撤?」
葉青舟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心照不宣。
——當天,葉青舟就帶著禁毒支隊撤回了所有盯梢工作,應呈依然被扣在禁毒當苦力,不能盯梢就被抓著做匯總整理,大的小的,所有數據堆在一起放滿了好幾個盤,他天天看夜夜看,看得腦袋一陣陣地抽痛。
——
這一轉眼,應呈愣是繞著刑偵走,在禁毒一躲就是一個月。
葉青舟的科學養豬策略依然在繼續,暫時沒有收網的意思,工作使得應呈疼痛加劇,已經加重到無法正常行走的地步,但他依然每天樂此不疲,葉青舟見他心態平和愉悅,也沒有強行換下他的想法,只是自己掏錢給他買了一根鑲銀的松木鷹頭手杖,本來應呈嫌老氣,奈何腿實在是僵硬得無法彎曲,只能老老實實拄著。
——其實他這段時間頹得邋裡邋遢,頭髮蓬亂鬍鬚冒茬,再戴上一副大墨鏡拄上一根黑手杖,竟反而顯出那麼幾分蒼老的英倫美感來。
不過當然,他拄拐杖的樣子不可能讓謝霖看到,不然這小子會當場把他打包帶回刑偵繼續上香供著。
江還的外傷逐漸痊癒,精神上的病情也有所好轉,探視的時間就改成了兩天一次。
他清醒的時間很少,絕大多數時間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偶爾醒了,睜眼就是地獄,大火揮之不去,尖叫不絕於耳,只有應呈在場才能好點。
可應呈每次只有一小時固定的探病時間,很多次來了也只能在他床邊看他睡夢裡蒼白的側臉。
後來,應呈只好給了他一張自己的警官證件照,從此以後,他睡著時就把照片放在病號服的上衣口袋,貼近心臟,醒了就捏著那張照片痴痴的看。
照片裡,應呈雙眸嚴肅,嘴角微抿,肩膀上扛著他拿命和血換回來的兩槓三花,頭上警帽戴得端正,正中間的警徽熠熠生光。
照片那么小,卻不妨礙他透過照片汲取那一往無前的無邊勇氣。
他看著照片不停地念——「應呈」「應呈」,然後念著念著,就開始不停拿頭砸牆——「咚」「咚」「咚」。
他腦袋裡空白一片,什麼都記不住,也什麼都不知道,像壞掉的機器似的一下又一下,砸得頭破血流了,他又告訴自己——不對,不行,不可以這樣。然後他又開始一遍又一遍,念著「應呈」「應呈」。
有時候應呈就在窗外,看他時而癲狂,時而清醒,記得他的時候清醒,不記得他的時候就癲狂。
再後來,他清醒的時間逐漸變長,開始坐在床上用手按著胸前口袋,把照片封印在裡面,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
腦袋裡卻天人交戰,一個聲音提醒他「你想他了,就看一眼」,另一個聲音又說「不准看」,間或還有個聲音,依然樂此不疲地重複著那一天的地獄慘像,他克制著,隱忍著,像戒毒一樣慢慢地戒掉應呈。
一個多月下來,他居然奇蹟似的不再癲狂,也不再自殘,他開始像正常人一樣作息,隔著禁閉的病房眺望玻璃窗外的風光,也等待著每隔一天就準時前來打卡的應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