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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蘭急白了臉,手都是抖的,一見那手術中的燈就忘了出聲,乍然一聽江還的名字就猛一回頭:「江還?江還是臥底?那江還也出事了?他人呢?來沒來?」
謝霖一頓,又低下頭去搖了搖:「我不知道……當時火勢太大了,櫻花廣場的消防系統又是癱瘓的,兄弟們都忙著滅火救人,連秦一樂都燒傷了。
等我送應呈上了救護車,才發現江還失蹤了。我來之前已經通知顧崽去查,應呈進去以後應該是把自己的設備交給他了,所以他身上有GPS定位,但信號消失在河邊。
顧崽看了他逃跑時候的監控,很明顯精神不太穩定,他本來就有PTSD,那麼大的火肯定加重了他的病情,這種情況下跑去了河邊,恐怕……」
雙重打擊使得蘇月蘭歇斯底里,一跺腳就喊:「那你去找啊!活要見人死要……」
她說不出那個字眼,終於嗚咽著軟倒下來,應愛華連忙一把抱住她,她才終於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這兩個孩子怎麼這麼命苦,我怎麼交代,怎麼交代啊!」
應愛華只能順了順她的後背,眉目深擰,依然是那副鐵血將軍一般的冷漠面龐:「小謝,應呈還在裡面努力呢,不管結果怎麼樣,都得找出真相,無論應呈真的是失足墜樓,還是有人推他下樓的,一定得弄個明白!
江還是應呈的線人這事我倒是聽說了,你打個電話回去,讓他們分點人接著找,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把人給我找回來。那天的行動到底怎麼安排的,你說清楚。」
謝霖連忙抹了把臉,一五一十地把昨天晚上的情況說了一遍。
宋志民下令行動後,蹲守在居井屋門口的二組兄弟率先衝進了現場,一組同時開始疏散群眾,他跟特警組不方便進入商城,一直守在商城外面,只遲了那麼一會會,就見應呈從高空墜樓。
前後只隔了幾十秒,但誰也不知道這幾十秒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志民在一聲近乎絕望的呼喊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他不得不接過了指揮的擔子,但居井屋囤積了大量易燃易爆物,爆炸和大火一串連一串。
秦一樂守在防火門旁邊隨時準備手動關閉防火門,偏偏那扇防火門是壞的,千鈞一髮之際,他當機立斷選擇了迎著火勢往回跑,推倒了那些看著單薄實則笨重的木質小飾品攤,趕在大火飛馳而來的瞬間拉下了防火門的開關,以一己之力遏制了大火蔓延,但他本人被不幸燒傷,人這會還在蘭城人民醫院呢。
後來救護車到了,他跟上救護車以後,就把後續行動交給了就近抓過來頂包的葉青舟,所以後續情況他這邊還沒來得及關注。
「那二組的兄弟呢?他們不是打頭陣的嗎?他們也沒人清楚那幾十秒的事?」
他垂頭不語。陳強見狀只好按了按他的肩膀,然後才接過了話頭:「犧牲了兩個,重傷四個,剩下十幾個輕傷離得遠也沒來得及衝進去,問過了,都不清楚。
火太大了,消防那邊凌晨兩點才滅完火,裡面近三十具屍體,連員工帶顧客,老曹正解剖呢,結果還沒出來,也不敢下定論說那個目標人物左護法一定伏法了,目前還在調查。
不幸中的萬幸,一組疏散還算及時,商城的其他群眾沒有受傷。
但……當時有很多這個網紅,就是網絡紅人,同步在網上直播,雖然讓技術科儘量掐住,但到底還是有部分影像和照片傳到了網上。現在網上正鬧呢。」
其中流傳最廣的,就包括應呈墜樓的瞬間。技術科禁也禁不完刪也刪不光,應呈流的血,成了鍵盤俠口中津津樂道的「腐警活該」,被叫囂著「要對火災負責」。
這些話,陳強到底沒敢告訴應愛華。
現在蘭城就是風口浪尖,前幾天應呈請求警民合作的通緝令熱度還沒徹底下去,又鬧出了商城著火爆炸多人死亡的事,偏偏一正一副兩個局長,正局長剛從省里挨了罵,被從案子裡薅了出去,副局長現在已經被人帶到中央問話了。
應愛華就是自己隨便一猜也能猜到現在的蘭城市公安局是個什麼情況。
——損失慘重啊。
謝霖心裡也清楚,但他顧不上。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冰冷的手術室大門,突然想起應呈那天和他說——
「蘭城公墓第四列第十九號,我在那裡提前給自己買了個墓地」,他還說「我爸媽就是你爸媽」,現在……
媽的!
這小子混蛋!
正胡思亂想間,那扇門就冷不丁地被人推開了,滿身滿手都是血的醫生走了出來,急切喊道:「誰是家屬?」
蘇月蘭蹭一下站了起來:「我是他媽!」
醫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病人現在全身骨折,失血量太多導致凝血功能障礙,已經是輸了五千的血,還是止不住,五千的血是什麼概念?
全身的血換一遍還有得多!肋骨扎進胸腔,合併多臟器功能衰竭,最嚴重的是顱內出血和腦部損傷,基本沒有希望了,再搶救下去也只能延長病人的痛苦,我們的建議是……放棄吧。」
她又咚一聲摔回了椅子裡,那種鋪天蓋地的痛苦太過沉重,讓她想仰天大喊一聲為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她死死捏著衣襟,用盡全力才擠出聲音,隨即仿佛開關被打開,再也止不住地痛哭起來。
謝霖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醫生,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他是警察,他是因公負傷,他……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