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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過於感性,一向不擅長這樣的工作,早就已經憋紅了眼眶,見了應呈仿佛見了救星,雙眼一亮:「老大!」
應呈點了點頭,見趙母嗚嗚地哭,手裡攥著一雙手套,就問:「這是……欣和的手套?」
趙母抬頭茫然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懷裡髒污的手套,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他今天幹活要用的!」
謝霖被這哭聲嚇了一跳,連忙走了過來,應呈就自然而然地把餘下工作交給了他。
他抽了幾張紙巾遞給趙母,溫柔地說:「阿姨,您節哀順變,現在人死不可復生,您二老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趙母仿佛於逆流之中抓住了一把稻草,死死拽住謝霖:「我就這一個兒子!我就他一個兒子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怎麼不沖我來,怎麼不殺我啊!為什麼要殺我的兒子,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兒子沒了……」
他又扶著她坐下:「我知道,我們都知道。我們正在努力查出兇手,不會讓他死的不明不白的。阿姨,就是因為他已經死了,不能復活了,你們在世的人才要好好活著,別讓他死都死得不安心。家裡有別的親戚嗎?能找人來照顧你們幾天嗎?」
趙母搖頭,只是一味地哭,再發不出聲音。
「這樣,我給你留個號碼,是負責你們這個社區的民警,以後有事,你就打這個電話找他,好嗎?」
她依然不停地哭,謝霖於是說:「阿姨,你也看到了,這個兇手慘無人道,我們都想要為他討回公道,可是我們需要你振作起來,幫助我們,我們才能把害他的人繩之以法。
阿姨,你是他母親,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更了解他了,你難道不想儘快把兇手抓到嗎?」
趙母終於用力點頭:「好,好!你們問!」
謝霖回頭看了應呈一眼,瀟灑退場。
——他總是有這樣神奇的能力,天生溫柔又強大,縱使天塌地陷,只要他一開口,便是世界末日也能讓人生出無邊的勇氣來,繼續負隅頑抗,繼續勇往直前。
就算是應呈,也無端生出些許平靜。
他先向謝霖點了點頭,隨後才問道:「阿姨,欣和平時有沒有什麼朋友?他為什麼會自己大半夜的跑出去呢?」
她連連搖頭:「我家欣和腦子有點毛病,從小就沒人跟他玩,他自己也懂事,不會亂跑的。」
「那這段時間他有沒有認識什麼人?附近的村民,路過的客人,洗車的老闆?」
她仔細想了又想,渾濁的老淚一滴滴落在那雙髒污不堪的舊手套上:「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放心他,平時我一直盯著他的。」
「他會用手機或者打遊戲嗎?是不是最近在網上認識了什麼朋友?」
「他不會玩手機,連字都不認識,只有一台老年機還是壞的,只能接接電話。」
「那他經常這樣自己半夜跑出去嗎?」
「不會的,從來沒有過。欣和他很聽話的呀!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的兒子……」
她說著,一下又一下錘在自己心口,撕心裂肺地滑倒在地,嚎啕大哭。
陸薇薇和謝霖連忙七手八腳地把她扶了起來,只聽她哭著說:「我的欣和啊……誰殺了我兒子,是誰!欣和人傻,但他又不壞,他做了什麼要這樣對他!我的兒啊……」
「阿姨,你先別難過了。現在屍體面目全非,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不一定是你兒子。不要太傷心了好不好?振作一點。」
謝霖火速飛起一腳,陸薇薇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更加哽咽了。
幸好趙母根本沒聽進去,只是一手將手套捂在心口,一手捶打起了木頭一般一動不動的趙父:「都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不看好欣和!你為什麼不鎖門!你還我兒子,你還我欣和!都是你害死了欣和!」
趙父被她打醒,這個小老頭突然站起,四肢繃直,目眥欲裂,他大聲喝罵道:「我殺了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殺了欣和!」
謝霖連忙問:「誰?」
他一個激靈,竟反而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趙母又連錘了他幾下:「你說啊!是誰!」
「就……就那個……那個男的,小年輕,開的車還挺貴,上次拿了蘋果給欣和吃的那個。」
趙母仔細回想,才恍然「啊」了一聲:「是他!」
「誰?您二老認識嗎?」
「不認識,就來洗過兩次車,第二次來的時候給了欣和一個蘋果,他放了好幾天,睡覺都揣著,捨不得吃。
跟我們提起的時候,還說那個男的是弟弟,也不知道是兄弟的弟,還是名字叫什麼迪之類的。」
謝霖立刻給應呈使了個眼色,有戲!
「就只是給了一個蘋果?」
趙母臉上又流露出悲痛的神色:「我家欣和腦子有毛病的,來洗車的客人都不喜歡他,有的還罵他,難得有願意跟他玩的也是為了戲弄他欺負他,很少有人真心對他好。有些人還故意欺負欣和,拍視頻傳到網上呢。」
應呈想起那具面目全非的焦屍,忽然就湧起了無限的悲涼。
這個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活了三十三年的男人,至死,竟從未得到過一個真心實意的蘋果。
「阿姨,這個人長什麼樣,你們還記得嗎?我們可以找個人來畫像。」
「這……」趙母和趙父面面相覷,然後搖了搖頭,「不確定,就記得挺年輕的,二十來歲,就見過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