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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新年,也沒有這麼熱鬧了。」洛修哼笑一聲,「越來越多的人疾病纏身,不管是他們渴望神的拯救,還是覺得這是神施加的懲罰,希望神明息怒,都要對祭神節上心籌備。」
安何注意到,確實有許多人面帶病容。
王都的人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為了迎接盛大的節日,他們的臉上展現著笑意。
車輛轉過拐角,駛上一條行人稀少的大路。
來到月季區,環境比之前的街道安靜很多。
遠遠便能看到宏偉的教堂建築,路過教堂正門的時候,安何看到許多人坐在大廳裡面的座位上,對朝前方神像閉目祈禱。
安何在教堂側門下車。他們不進入祈禱大廳,而是要通過側門前往懺悔室,在那裡聽從神父的教誨。等祈禱時間結束,大廳的那些信徒離開,他們才能去拜謁神像。
教堂有一種令人安寧的氛圍,洛修放輕動作,微垂的雙目略顯肅穆。
他尊敬神,卻不信仰神。
甚至,有時候會抱有一種類似怨憤的心理。
推開懺悔室的門,神父已經等候在裡面,他滿臉皺紋,頭髮和鬍子花白,身姿卻並不佝僂,脊背挺直,精神矍鑠。
神父滿臉不爽看著洛修:「我就知道又是你。」接著,他看了看羅蕾和安何,嗓門很大,「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將神明放在心上了,是不是你們王室在傳播信仰方面懈怠了!」
梅雨苦笑道:「這怎麼可能?神明的時代過於遙遠,新生的人逐漸將祂當成不真實的符號,而且現在的情況您也知道,比起神明曾經施與的恩惠,他們對此時隨處可見的疾病更有真實感,一部分人猜測,這可能是神明帶來的災禍。」
「荒謬!」神父重重拍了下桌案,急促喘氣,「神明寬容仁愛,怎麼可能帶來災禍!難道神為我們奉獻了一切後,還要被污名化嗎?!」
梅雨深深嘆息,洛希殿下也一直為這件事憂心,但他們一天解決不了蔓延的疾病,民眾的恐慌就越深。
平復好心情,神父打開手中書本,開始講授神明的教義,梅雨陪同在旁,解下佩劍坐在木椅上認真傾聽。羅蕾有種夢回高中課堂的感覺,習慣性擺出學習委員的架勢,挺直身體認真聽講,還提筆在紙上做記錄寫心得。
目光掃過羅蕾,神父讚許地點頭,這次來的新人倒是不錯。
神父下意識去看另一個新人,發現安何兩手空空,坐在他不遠處的洛修更是快睡著了,頓時臉色一黑。
正要開口呵斥,祈禱大廳傳來隱隱約約的喧鬧聲。
心裡本就憋著氣的神父大為惱火:「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大廳方向冷不丁響起一道槍聲。
緊接著的尖叫和混亂聲音震耳欲聾。
梅雨臉色一變,系上佩劍快步過去打開懺悔室的門,對守在外面的衛兵道:「你們跟我過去看看。」
「我親自帶人過去,您請放心。」梅雨對不安的神父說,「外面危險,您先待在這裡。」
然後,他命令身邊的幾名親衛,「你們留在懺悔室。」
「是!」
快速交代完所有事情,梅雨帶著衛兵匆匆離開。教堂的寂靜莊嚴被打破,塗抹上恐懼與鮮血的顏色,連帶目前尚且安全的懺悔室也瀰漫開焦躁的氛圍,神父坐立不安,在通往祈禱大廳的門前來回踱步。
「怎能在神聖的教堂製造混亂,他們已經如此無法無天了嗎!」
懺悔室的窗口丟進來一顆金屬圓球,安何立刻道:「屏住呼吸!」
圓球爆開,嗆人煙霧在室內飛速擴散,無法視物,有人穿牆進來,一把抓住羅蕾的手腕。
羅蕾正要叫喊,來人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羅小姐,我們是來救您的。」
聽出他的聲音,羅蕾睜大眼睛:「甘磐?」
「是我,羅小姐。」
甘磐這些人屬於羅蕾曾經所在的反神派,是尚未抓捕歸案,依舊逃亡在外的殘黨。
「時間緊張,有話之後再說,您先跟我來。」甘磐強硬抓著羅蕾朝懺悔室側門走,即使羅蕾讓他等等也無濟於事。
羅蕾掙脫不開甘磐的手,被他拽著向前走,只能不停向後張望,寄希望能在濃郁煙霧中找到安何的身影。
濃霧裡的士兵準備追上去,被反神派殘黨的其他人牽制住。
甘磐打開懺悔室側門,一道凌厲劍光瞬間從門外刺來,甘磐眼神一凜,偏頭避開長劍的直刺,將羅蕾往後一推。
劍風劃破甘磐肩膀的衣服,留下一道血痕,接著劍刃中途轉向,橫過來切向甘磐脖頸,甘磐迅速旋身,躲進牆壁里,劍刃砍進牆壁,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碎石簌簌掉落。
梅雨抽回長劍,甩了下劍刃表面的灰塵,長劍泠泠作響,吞吐著青色的鋒芒。
鋒芒越來越亮,梅雨毫不猶豫刺向甘磐躲藏的位置。
劍刃深深沒入牆壁,青色劍芒以劍刃為中心蔓延出去,絞碎席捲經過的所有物體,等青色光芒衰減消失,牆壁赫然留下了一個可以同時供幾人通過的大洞。
甘磐及時躲避,但還是免不了被擦到一下,大洞旁邊的牆壁由內到外暈染開血跡。
甘磐從牆壁內部跳出來,肩膀不停啪嗒啪嗒往下滴血,很快聚集成一小片血泊。他捂著肩膀血肉模糊的傷口,看著門外的梅雨擰起眉,「你不是去祈禱大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