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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港口mafia以外的勢力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這是一段詭異的時期。
不管白天黑夜, 橫濱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四處奔走的暴徒。
普通人躲在家裡,不是水和食物耗盡絕不會踏出門口一步。
店鋪緊閉門扉, 生意人唉聲嘆氣,整座城市一片死寂。
這種情況哪怕是流淌著黃金的港口也熱鬧不起來, 所有人風聲鶴唳。
只有港口mafia依舊到處攻擊別的勢力,不少小組織在這場混亂中徹底消亡,貧民區又多出不少無父無母的孤兒。
轟隆一聲巨響。
雨水嘩啦啦的洗刷大地。
那些穿著黑衣的底層人員冒雨把剛死不久的屍體丟上貨車,最近到處都是這副收屍的場景,不管太宰治走到哪裡, 入目的景象總會比他見識過的畫面險惡無數倍。
大雨傾盆而下, 仿佛整片天地的痛哭,有一個聲音在他的心頭悄悄低語,人心的惡意永遠不會有盡頭。
人類的惡就在這裡, 就在腳下, 就在眼前。
太宰治的眼神漸漸死寂,如同不透光的黑暗, 單薄的身體披上一件昂貴厚實的大衣,雨滴卻毫不留情的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長長的睫羽上懸墜了一串的雨珠, 他眨眨眼睛,仿佛淚水般的雨珠不斷從眼睛裡滾落。
發現怎麼都沒辦法把視野變清晰, 他索性不再去做無用功, 向天空的方向仰起頭。
大雨傾盆。
雷鳴在閃電猙獰的劃破天際之時,才如同重錘敲落在耳際一般的響徹。
夢鳩從書籍中抬起頭,望向窗外。
他看見敲打在窗沿上的大雨, 也看見烏雲深處如蛛網一般張牙舞爪的電蛇。
「吱嘎——」
小診所那扇門軸腐朽的大門被從外面打開。
聽見聲音的夢鳩朝那個方向看去,滾落的水滴濕透了太宰治腳下的地板,他渾身濕透了,臉色因為寒意泛起青白的顏色。
轟隆——
窗外雷鳴電閃,屋子裡本就老化的電線一下堅持不住,乾脆在太宰治出現的時候熄滅了屋內全部的燈火。
小小的診所內黑暗降臨,唯有閃電破空的時候,會有一道刺眼的光線照亮對方眼底的神色。
太宰治一聲不吭。
夢鳩也沒有急著出聲。
安靜的只有心跳聲迴蕩在的室內,水滴滑落的聲響成了唯一的雜音。
太宰治不知思考了多久……他在來這裡之前就在思考,考慮了一路,但是在推開這扇門的時候還是猶豫了。
大雨濕透了他的衣服,這具一直不算健康的身體已經開始無意識的打冷顫。
在濕冷中泛起青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太宰治卻仍在猶豫,可是他已經走進來了不是嗎?
那扇令他猶豫的門,在一聲雷鳴後輕輕打開,代表他向棲息在心中的野獸屈服了。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懷疑自己的做法,然後又因為心底的聲音妥協。
太宰治承認,不管他有多麼鄙薄輕視那些受控於人性,幹著骯髒勾當的惡/黨,他本質上也是一個和對方差不多的混帳,血管里流淌著自私自利的深紅。
這樣的人世……他這樣的人……存在一日就是世人的苦痛來源。
少年清秀的面容泛起一層冷白,眼神幽深死寂,充斥著濃濃的矛盾與刺痛。
然而在夢鳩看來,他站在黑暗之中,孤身一人試圖抵抗什麼,但是他越是抵抗,黑暗越是將他吞沒。
大妖想,他會伸手嗎?
「要跟我走嗎?」
許久的沉默,有種他幾乎不會開口的錯覺萌生,但是他還是發出了自己心底的聲音,那麼輕微……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動了什麼……
夢鳩看向太宰,好像昨日的場景重現,他想到剛來到這個時空時遇上的少年。
他也是這樣說的。
心情頓時變得焦灼又溫暖,夢鳩望向連呼吸都變得細微,竭力試圖隱瞞自己的心情,兩手在身側死死攥緊的太宰治……大妖垂下眼帘,露出接納一切,又理解一切後的平靜神色。
「嗯,留在你身邊不是很難做出的決定。」
太宰的呼吸猛地頓住。
夢鳩好似沒有發覺一般的低下了頭,擺弄手中的那本原文書。
「你確定嗎?跟著我,你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尷尬,一定會被拿來利用的。」太宰治不願隱瞞,也不想隱瞞夢鳩,他表現出來的誠實就像是一隻努力求救的手,在用力把人推開。
很有意思吧?
明明是在求救卻總會把人推開。
也許這就是聰明人的做法?
夢鳩合起手中的書本,輕輕一嘆,五官分明的精緻模樣若非病弱纏身他本是一名不輸給太宰治的美少年,但是他的生命從一開始就踏上鋼絲,隨時可能墜入深淵。
這樣不幸的他和年輕的太宰治相遇,也不知是誰會變得更為不幸。
大妖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不在意自己會不會不幸,但他在乎這名人類。
一朵花盛開的千百種模樣他都要看到。
這就是一隻神靈級別的大妖的貪婪。
連當事人都察覺不到的恐怖執念紮根在這副隨時可能死亡的軀體內,夢鳩深吸一口氣,潮濕的水氣撲面而來。
「活著的滋味真是太好了,太宰。」
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