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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整齊的分散在耳側的頭髮毛躁翹起, 他呆滯的盯著茶几中那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忽然用力揉起臉部, 將那張臉扭曲成各種醜陋的形狀。
我是誰?
你是誰!
這裡到底有誰在?
這間屋子的主人還是我嗎?
小田切先生無助的在心底發出怒吼,可是現實中的他已經累了。
他累的就差放棄思考。
噩夢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潛入他身旁。
前一日沒有來得及做的咖喱,第二日就出現在鍋里。
明明沒有人動手,可他洗完澡後,髒了的衣服就被洗乾淨掛在外面晾曬。
這間屋子裡他不會去做的事情就不會有人去做, 而他會去做的事情卻仿佛有兩個人在做。
一道無形無實的影子就跟在他身旁。
他閉上眼睛之後, 那一道視線存在感強烈的看著他。
「它」到底是什麼?
「它」想幹什麼?
時至今日已經無所謂了。
小田切在驚恐的發現連異能特務科里的自己都要被「它」取代時,就已經放棄了反抗。
異能特務科。
統治橫濱白天的異能者組織。
那個「它」能瞞住那麼多異能者的眼睛,讓所有人毫無察覺到另一個「小田切」出現的事實, 他一個普通人是沒有反抗的能力的。
如他之前所說, 他被一個噩夢侵蝕了。
他在夢裡被一步一步取代,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他疑惑的將視線落到天花板上, 蒼白的好像就此融入到穿過窗戶的雷光之中。
鐘錶的指針照常轉動,雨聲密集的敲打著屋檐。
閃電時不時照亮小田切慘白的臉……
除了客廳以外, 空無一人的房間忽然響起另一道腳步聲。
咯噠咯噠……
小田切沒有反應。
咯噠咯噠……
腳步聲最終停在他身前。
影子彎下腰。
另一名「小田切先生」沖他微笑。
無形無質的噩夢重新回歸了實體的模樣。
妖怪潛入人類的家中,最終將整個屋子裡的人吃的一乾二淨, 把這片土地變成受到詛咒的不祥之所。
古老的傳說之中, 總會有類似的故事被人們口耳相傳。
聽的時候,年長的人總是煞有介事,年輕的則是不以為然, 幼小的則會在夜裡睜大眼睛,不敢睡去。
然而真正的受害者已經只剩下一層空空蕩蕩的皮囊。
而這時,潛入這個家的妖怪展露出自己驚悚可怖的姿態。
夢鳩問他:「小田切先生,請問您是誰?」
正是一個月前夢鳩在酒吧里對小田切提出的那個問題。
這種時間,他又問了小田切相同的一句話。
只不過這時的小田切和一個月前的他已經不能當做是同一個人了。
現在的他沒有心力去與夢鳩虛與委蛇,他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噩夢,而這個夢持續了一個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清醒。
掙扎在夢中的人總是比現實生活中更脆弱,更無力 。
何況,潛入他家中的,還是司掌夢境的大妖魔,在夢中,他無力拒絕妖魔的任何要求。
……
「小田切說出不少有意思的內容。」
持續一個月,從小田切口中挖出不少內情的夢鳩回去之後就被津島修治找上門。
他這個人這時總算有了自己是夢鳩搭檔的自覺,雖然他這個搭檔嚴格意義上除了被夢鳩養,就無所事事的成天閒在家裡。
說到這裡,不得不額外說起一件事。
夢鳩最近的錢包……已經轉移到津島修治手上了。
難以置信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住二層別墅,卻把自己過成個窮神的?
夢鳩不能看著他就這麼把自己餓死,而他又確實有事情要忙,無奈之下,只能把錢包交給他,讓他努力忍耐亂來的衝動,好好活下去。
沒錯,這個錢包嚴格上不是給津島修治浪費用的,而是等同於偷盜者手上的鎖鏈,看到這個錢包,就要想起搭檔的循循善誘。
比如:少了一萬你就一個星期吃不到螃蟹,少了兩萬,你就可以捲鋪蓋走人了。
津島修治在被夢鳩如此叮囑的時候,曾痛心疾首的控訴他沒有人性。
夢鳩當即回道:「正好我這段時間不打算做人啦,承你吉言。」
津島修治:「???」
這之後的發展哪怕自己的搭檔再好奇,也想不到夢鳩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他確實不去做人了。
他去做妖怪了。
這隻大妖潛入小田切先生的家中,製造了一段足以留下都市傳說的恐怖經歷。
在將這位專業特務的心態徹底玩崩了之後,夢鳩打包了他崩潰中吐出的所有情報然後轉身離開。
只是在離開前,他被小田切先生叫住了。
雷聲中格外憔悴的男人苦笑著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夢鳩:「……」
「你到底是什麼?」
如果說小田切為自己栽在夢鳩手裡不甘心的話,他這時破口大罵可能會更正常一些,但他只是疲倦的問了這麼一句,反倒讓夢鳩有些不知怎麼回事。
空氣在兩人中間靜謐的流動著。
夢鳩緩緩開口:「小田切先生,你又是誰呢?小田切是偽名,你二十歲前生活在北海道的經歷是偽造的。為了潛入異能特務科,你的身高,血統,長相,發色,所有的一切都是被改造過的,所以異能特務科的醫療部門才沒有發現異常。但是小田切先生,你用二十年把自己活成了『小田切』這個人,但是真正的你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