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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懵逼,母親可從來沒有在日記里明確地寫出過父親身份。
不過從她透露出來的點點消息,以及父親留下來的鳥居項鍊,我一直猜測的是某間神社裡的神職人員。
任誰都不會去猜神明吧?
又不是十幾歲還愛幻想的小女孩,我早已認清了現實,自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被老天詛咒的倒霉蛋。
然而,命運總能在毫無準備中給人一個驚嚇。
父親居然是神明。
這則消息如同一個地雷般在我腦中爆炸。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來體現我此刻的震驚,轉而和五條悟雙雙無言地對視了起來。
沙發的那一頭,稚日冷冷地盯著夜斗。
回憶剛開個頭,就被人打斷,這種感覺可不好受。
即便是脾氣再好的人,也難免會感到煩躁,更何況是高高在上慣了的天津神稚日女尊。
她像是嘲諷般地沖夜斗揚眉,輕嗤道:「你還當什麼禍津神,神力都衰退了一大半,難怪連神明的氣息都察覺不到。」
夜斗當場黑了臉,他探過身子,便衝著我的方面一頓猛嗅。
「我能聞到,」他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一般,不服氣地辯解道,「櫻花和希望的柔軟香味,不要太明顯。只不過,我以為這是香水散發出來的氣味,所以才沒想到。」
對此,稚日不禁從鼻子裡發出了聲冷笑。
隨後,她無視了夜斗,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人類和神明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兩個電極的正端,互相排斥,無法接觸,即便是我的緣線也無法直接將他們連接在一起。」
「因此,我拒絕了他的請求。他沒有再拜託我,反而選擇向我要走了一根緣線。不久之後,你便出現了。」
「說句實話,你誕生的那一天,我感到很開心。」
說到這裡時,她嘴角淺淺地彎起,露出了見面至今的第一個笑容,溫柔得就如同兒時模糊記憶里母親曾給過我的感覺。
我怔怔地看著她,心底隨之開始泛濫起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情緒。
「因為有你作為中間樞紐,緣線才能間接地把春神和那人類連接在一起。」
聽到這兒,我也大致明白了。
原來,連我出生的意義也不過是成為他們能順利結緣的關鍵工具之一。
我近乎悲哀地從稚日的話語中總結出了這一信息,指尖開始變得冰冷。
也不怪我會這麼想,畢竟早早死去的父親根本沒有向我傳遞過一絲一毫的愛,而母親則是我二十年來所有痛苦的根源。
暴力、辱罵、控制,足以磨滅她曾經給予的愛,甚至讓我不免對她產生了刻在骨子裡的畏懼與恨意。
而現在,工具人想撂擔子不幹了。
管他們會不會因此緣盡,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暗自做出抉擇後,我便無聲地攥緊五條悟的手。
像是從他身上汲取到了點點力量,我看向她,目光里沒有一絲溫度,口吻冷酷地說道:「幫我斬斷它。」
「可以。」稚日沒有對我的選擇多加勸阻。
——*——*——
也許是怕動靜太大,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斬緣的地點定在一條空蕩無人的河邊。
稚日平靜地看了我一眼後,伸出手,「光器。」
話音落下,我的眼前便閃過一陣明亮卻不刺眼的白光。
等白光褪去,我敏銳地發現那原本站在稚日身邊的紅棕色頭髮男子消失了,轉而出現的是一把近乎半人高的金色大剪刀。
陽光中,剪刀的刀刃折射出森冷銳利的光芒,與稚日纖弱的體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就如同小孩子拎了把大砍刀,驀然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夜斗站在一邊,他幾乎是按捺不住地泄露出幾道極輕的如同鵝叫的笑聲。
幽幽地迴蕩在空氣中,我注意到稚日陡然沉下的臉。
她衝著夜斗的後頸方面一剪,語調冷冷地威脅道:「當心我手一抖,不小心剪了你的所有緣線。」
說完,不等夜斗有所反應,就走到了我的身旁。
她握住剪刀的雙柄,面不改色地輕喝道:「斷。」
一瞬間,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某道枷鎖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無法忽視的灼熱感,像是有什麼從手臂七芒星處脫離,飄落下。
身體陡然被一股子巨力拉扯了過去,我茫然地被五條悟擁住,仰頭看著微微凸出的喉結和緊繃起的下顎線。
他那蒼藍色的眼眸正盯著前方,薄唇不自覺地抿成一條直線。
順著他微沉的目光,我赫然發現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處正漂浮著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栗色短髮與我高度相似的容貌,足以向我們說明了他的身份。
???
等等,父親不是在我出生後沒多久就死掉了麼?
這這這又是誰!!!
我難以置信地盯著他,腦中像是有個土撥鼠在大聲地吼著。
就在我懷疑人生的時候,便聽見他笑盈盈地說了句:「嗨。」
第一卷 第24章
陽光透過栗發男子的身體,悄然落在河邊略帶濕潤的土地上,沒有留下一塊影子。
小腿以下的部位已經徹底消散,像是被某種無形野獸啃食,他的膝蓋也在以規律的速度漸漸透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