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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熟悉的話語,我悲哀地想著。
它幾乎貫穿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至今已有整整25年。
母親還未瘋狂時曾說過,我從剛出生起,就展現出超脫於常人的反轉術式天賦。
簡單的解釋,咒術師的咒力來源於他們體內流淌的負面感情,屬於負能量。
而我與他們不同。
在離開母親身體的那一瞬間,我便無師自通了該怎樣將這些負能量的咒力相乘,轉變為正能量的咒力。
這是普通咒術師究極一生,都不一定能學會的特殊能力。
上天既然賜予了我超等天賦,按照「等價交換」的原則,它又剝奪了我本該擁有家族術式的可能性。
更甚至伴隨著每一次的治癒,我的生命力也會等比例的燃燒。
因此,我討厭救人。
尤其厭惡救那些罪行累累的惡人,這會讓我感覺自己的雙手也染上了無辜受害者的鮮血。
簡直令人作嘔。
死亡本就是被上天規劃好的命運終點,我又不是神明,我有什麼資格一次又一次地去和死神搶人了?
想到這兒,我冷冷地看了眼地上生死不明的少年,只想轉身離開。
但是,還沒來得及抽開腿,心臟上便陡然傳來一陣幾近破碎的劇痛。
我低下頭,清晰地看見自己身上漸漸出現的詛咒身影。
猙獰的蛇尾如利刃般深深地插/進我的胸口,在慘白燈光下,黑色蛇鱗折射出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光芒。
無形中,它的尾端一圈圈地桎梏起我的心臟,好似鎖鏈般不斷絞緊,死死地束縛著它的獵物。
緊接著,母親熟悉且陰冷的氣息爬上脊背。
我畏懼地垂下頭,栗色頭髮遮住了絕大部分的視線,鼻尖是濃到足以將我溺斃的血腥味。
大腦隨之空白一片,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微弱白光從指尖亮起,然後如同星星一般,安靜地墜入少年腹部。
驀然間,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溫度都伴隨著這白光的離去而逐漸消失。
就仿佛裸/身被丟進了冰天雪地里,血液瀕臨凍結。
時間在此刻切割,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得讓我痛苦,直到手腕被人緊緊地捏住。
我抬頭,便看見五條悟那雙染著怒意的眼眸。
「夠了。」他說。
少年臉上的死氣驀然消失,原本輕到幾乎消失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腹部上的傷口已然痊癒,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傷疤。
我脫力地跌坐在地上,關於愉悅、幸福、滿足等等的正面情緒統統消失。
在這凝滯的安靜中,苦澀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絕望開始在心底泛濫,如潮水般瞬間衝破我所能承受的閾值。
為什麼是我擁有這種能力?
我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世上?
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就在我滿心抑鬱地想著該怎麼殺死自己時,五條悟蹲了下來,蒼藍色的眼眸里是難得的柔軟。
他看著我,溫柔地問道:「還有力氣站起來麼?」
聽到這兒,我的眼眶瞬間酸澀,喉嚨里像是塞了石子,嗓子眼被堵住,淚水不受控制地開始打轉。
過了好半晌,我才擠出一句沙啞還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
「你能不能抱抱我?」
第一卷 第8章
話音剛落,五條悟便男友力爆棚地將我打橫抱起。
這還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公主抱,可惜,我全然沉浸在無法遏制的負面情緒之中,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焉噠噠地窩在五條悟的懷中,整個人像是受驚的貓咪,右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衣服,生怕他將自己丟下。
伴隨著他的走動,屬於男子身上的那股清冽氣息緩緩籠罩過來,耳邊迴蕩著的是他沉穩規律的心跳聲。
一時間,我感覺自己安心極了。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五條悟像是閒聊般地問著,「一直背負著這個詛咒活下去麼?」
嗓音冷冷,其中的嘲諷意味明晃晃地展露出來,完全不加掩飾。
樓梯間的燈光冰冷,無聲地打在五條悟的臉上,愈發為他襯出幾分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我仰頭,視線隨之划過下頜,薄唇,鼻樑,最後落入那雙如晴空般蒼藍色的眼眸中。
在他的注視下,我突然不想再用謊言欺騙自己。
於是,便老實地搖了搖頭,「不想。」
說完,我就敏銳地捕捉到他嘴角彎起的淺淺弧度。
比起剛剛那冷的可以掉渣子的臭模樣,此刻,他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過了片刻,我又聽見他說著,口吻里不帶一絲供我商量反悔的餘地,「結婚後,我就幫你祓除它。」
可是,母親化身的咒靈憑藉著血脈,和我糾纏得太久太久了。
若是真那麼好祓除,那我早就找人解決了,怎還會忍受到今天?
想到這兒,我看向五條悟的目光中不自覺地帶上了懷疑。
而他表現得則像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一般,挑起眉,輕聲哼了句:「放心,這個世界上還不存在著我做不到的事情。」
口吻張揚,驕傲得不可一世。
我眨了眨眼,心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騙人。
於是,便笑吟吟地故意挑刺道:「難道你還能生小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