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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他對自己的情緒捉摸不透,不是沒嘗試過壓下,可像是實驗室里的彈簧越壓作用力越大。
他放下牛奶想了想說:「可能因為我一個朋友有了喜歡的女生,我有點擔心他。」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吳縝語氣浮出詫異,「要是你有了喜歡的女生,我肯定攛掇你表白。」
「成了催你請客,沒成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被拒絕多少次了,你看我不還好好活到現在。」
宋醉抬頭怔了怔。
吳縝的話像是光碟機入晦暗的薄霧,如果他真把阿亭當朋友的話,應該為阿亭感到開心才對,為什麼他還會煩躁呢。
這個問題他想了一天也沒想出答案,如同答案就在眼前卻抓不住,始終隔著揮之不去的薄,伸出手只能撈到空落落的空氣。
他站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一個外班的人走到門邊沖體委喊話:「你們一班下周拔河悠著點,別三十八個人還拔不過我們二十人。」
宋醉聽到拔河這個詞才想起來下周是運動會,他除了班會沒有參加其他班級活動的打算,殷子涵作為班長根本沒用報名這件事打擾他。
「拔河算什麼?」學委推了推眼鏡說,「你知道愛因斯坦方程基於洛倫茲變換嗎,你知道麥克斯韋如何統一電磁場的嗎?」
聽著完全沒有殺傷力。
體委打斷了學委的話,正當宋醉以為會說出什麼話反駁時,體委聲音洪亮贊同:「我保證他連費馬原理都不知道。」
外班的人冷笑:「我一個文科生為什麼要知道理科知識,說得像你們知道市場隨機漫步假說一樣,體力廢就是體力廢,不要講那麼多有的沒的,下周我等著你們叫爸爸。」
他最後一句話剛說完,忽然一名丹鳳眼的少年朝他直挺挺扔來了一支筆,按理說這個距離落到他身上力道該很輕了。
然而就在他看見的霎那,筆尖准准地扎進他皮膚,他額頭瞬間冒出一個血點,頓時什麼話也不敢說了,唯恐下一次扔來的是刀子。
這人力氣真他媽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朝向來安靜的少年望去,每個人眼裡寫滿了濃濃的震驚,仿佛在詫異這麼好看的小宋同學脾氣怎麼這麼暴。
而宋醉只是收好筆帽,走到門口節儉拾起筆,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提到爸爸他甚至懶得動手。
體委目光發亮,下周的運動會指不好有戲,這就是一員猛將。
約莫人都是有慕強濾鏡的,班上的同學們包括吳縝在內,看著少年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都覺得透著股雲淡風輕的大佬氣質。
*
雲淡風輕的大佬走出門就看到了樓梯旁的人,為了防止某位男模在學校里說出什麼話,他想也沒想跑過去掛在了對方身上。
他低估了自己百米衝刺的力度,掛上去的那刻他聽到男人悶哼了一聲,他趴在對方背上十分內疚:「不好意思。」
「公平了。」
男人輕輕拍了拍他的屁股,飽滿柔軟的屁股在對方手裡彈了彈,他的身體自脊椎開始僵住了,就像只呆住的小貓頭鷹。
宋醉把頭埋對方的衣領,試圖藏住自己泛紅的耳朵,他到底是怎麼淪落到這地步的。
他僵硬趴在對方背上,沒勇氣看沿路的景色,只能聽到從喧鬧的叫賣聲到無聲無息的寧靜。
嗅著熟悉的薔薇花香他慢慢放鬆了身體,衣下的玉墜碰撞在男人的背上,他安心勾著對方的脖子,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他們走在粉白的花叢里,懸浮的花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如同為他們披灑下細細的金粉,勾勒他們纏在一起的影子。
宋醉看不到男人的臉,只能看到對方利落分明的下頜以及微微凸出泛青的喉結,他只要稍一偏頭就能碰上。
長得也不像物理公式。
他盯著對方看了很長的一會兒,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這個人浪費時間,有喜歡的女生關他什麼事,來個人帶走算了。
他彆扭地戳了戳男人的背脊示意放他下來:「我能自己走。」
宋醉以為對方又會把自己的身價拿出來說,出乎意料聽見男人平靜的嗓音:「我知道你能自己走。」
知道還不把他放下去。
宋醉正準備掙脫時又聽見一句:「可我想你在我身上。」
他的心臟驟然在胸膛下躍起,似乎周圍的空氣靜止,耳膜里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普朗克時間是時間量子的最小間隔,沒有比這更短的時間存在,宋醉想了一天沒想明白的問題突然想通了。
在一個普朗克時間裡他明白了什麼是心動,大概是想要變成對方花盆裡的小玫瑰。
獨一無二的玫瑰。
第八十六章
那些橫亘在胸膛的不知名情緒化為緩慢從空中墜落的一句我喜歡他,直直墜到他的心底。
宋醉不願意接受這個結論可又不得不接受,不然他為什麼總會為對方分出心神,為什麼會因為對方有喜歡的女生湧出酸澀,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就心動了。
可能是夜色下酒吧的初遇,可能是月餅堆成小山般的中秋,可能是無人的天台上對方彎腰叫他寶貝,又可能是一院薔薇外的擁抱。
原來在不知不覺里他們擁有了這麼多記憶,以至於他分不清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喜歡上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