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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山亭朝許寧冷冷瞥了眼。
察覺到威脅的目光許寧來不及委屈,馬上跑沒影了,邊跑邊堅強擦自己委屈的眼淚。
宋醉沒理會落荒而逃的許寧,捏緊衣袖下的手盯著男人問:「你不是賀山亭吧?」
只要對方說句不是他會信,他會努力存錢在學校周邊買個小房子,兩人一貓住在自己的房子裡,房子外種滿遍地的玫瑰花,是他能想像到關於未來最好的模樣。
然而對方不發一語。
宋醉殘存的希望蕩然無存,心裡湧出扎紮實實的憤怒:「騙我有這麼好玩?」
他到滬市後極少發火,一方面是發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一方面是能動手就沒必要動口。
可他控制不住發泄自己的怒意,他在賀山亭眼裡算什麼呢?大概是個被耍得團團轉的傻子,辛辛苦苦買的禮物在對方看來是垃圾,玩夠了便毫不拖泥帶水離開,他傻乎乎滿世界找一個叫阿亭的人。
他坦誠告訴對方自己難堪的過去,如同剖開自己血淋淋的心臟,那個時候賀山亭在嘲笑有人為了錢這麼狼狽吧。
他在許寧身邊呆了三年,他太知道所謂的天之驕子有多高傲,無法對貧窮感同身受,賀山亭願意騙他自己都應該感恩戴德。
空氣歷經長久的沉默,對冷靜自持的賀山亭來說是不該犯的錯誤,但他望著神色漠然的少年心亂了。
半晌賀山亭才開口:「對不起。」
「我不是有意騙你。」他的語氣認真,「在酒吧聽你打電話說不想接觸許寧沾邊的人,所以當你以為我是男模沒否認,後來不是為了好玩是怕你不要我。」
如果許寧還在這兒肯定會一臉驚訝,他驕傲無比的小叔居然會向人低頭道歉。
然而宋醉沒辦法辨別對方哪句話真哪句話假,賀山亭會怕嗎?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地位。
可能在相處中有那麼些真心,但建立在欺騙上的真心能有多少呢?
他低頭吸了吸鼻子,不想自己看起來失態,雖然他在對方面前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但他還是想保存最後一分顏面。
對方的手落在他的發梢上,仿佛覺察到他的情緒再次說了句對不起,他想也沒想推開了:「別碰我!」
滬大校門人群涌動,有兩三個同學向他打招呼,他不想分得太難看,冷漠轉身離開了。
「你走吧。」
他以為對方會明白他的意思,但賀山亭一直跟著他到了門邊,甚至跟往常一樣準備進門,他按捺住心裡的火氣恐嚇。
「你再跟我打你了。」
宋醉揚了揚了手裡的拳頭,他作勢砸人但對方凝視著他任由他砸:「你打吧。」
那語氣慵懶得像慵懶倚在床上說來親我吧,他的拳頭忍不住發出咔咔的響聲,忽然想真的揍過去了。
宋醉也這麼幹了。
他揮上去的手同那張臉只有咫尺的距離,只差一點就要打到臉,可以清楚看到那雙藍色瞳孔里的自己,對方卻始終沒有閃躲。
在最後一秒宋醉收回了手,感覺自己被吃得死死的,在收回手的那瞬間他身體浮出疲憊,渾身上下提不起勁兒。
挺沒意思的。
有這個時間去學習不好嗎,他已經在賀山亭身上浪費夠多的時間了,不想再繼續浪費,也沒有資本可以浪費,反正他一個人也習慣了。
連帶著他心裡那股火氣也消失了,發火是為了向對方表達自己在生氣,說到底還是在意。
想通後宋醉的聲音異常冷靜,試圖心平氣和談分手:「賀先生,我只是個靠獎學金吃飯的窮學生,高攀不上身世顯赫的您。」
他覺得自己的話挺溫和的,好歹給賀山亭留了面子,沒劈頭蓋臉說裝窮的騙子滾遠點兒,完全沒品出自己話里的陰陽怪氣。
他只瞥見男人聽到賀先生這個稱呼時眼裡的晦暗不明,他稍頓了頓繼續開口。
我們分手吧這句話他還沒說出來,賀山亭像是知道他會說什麼似的,斂下深眼先他開口:「那麼冷靜一段時間。」
雖然和宋醉想要的分手有出入,但好歹這段時間不用見到對方,冷靜下分手也不遲。
「行。」
宋醉愉快答應了。
他本以來就這麼妥善解決了,然而他轉身進了房子正準備關門,對方用手死死抵住了門,像是不想他從面前離去。
宋醉弄不清賀山亭的想法,說冷靜一段時間的是對方,不讓自己走的也是對方,會讓他有種對方真的很喜歡他的錯覺。
他一點點扒開對方的手指才關了門,他本該鬆了一口氣的,可關門那刻望見對方眼裡濃烈的受傷,像是漂亮的大貓被趕出門,心裡忽然浮出抹愧疚。
他有什麼好愧疚的?裝窮騙吃騙喝騙*的又不是他,沒打人都是他手下留情。
宋醉壓下念頭把門反鎖了,準備明天叫人把鎖換了,關了門他如釋重負走去飲水機接水。
他望著飲水機旁一藍一白的塑料杯,這還是運動會發的獎品,他盯了杯子良久不想接水了。
他決定走到書桌前看書,坐下前瞥到了給對方買的會計書,沙發上是顏色明亮的雜誌,他後知後覺屋子裡滿是另一個人的痕跡。
連宋天天都在他腳邊衝著門喵喵叫,像是在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呢,他抱起小貓在臉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