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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觀語看上去挺正常。他又抽出一支煙點上。光看表情,你或許會覺得他心情還挺好的,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意料之中。」 鄭觀語道,「我知道他會拒絕我,但還是想直說。」
阿麥還是有些驚訝。
在他想像中,鄭觀語喜歡一個人應該會十分謹慎,心動、靠近、挑明心意的過程都會很緩慢,可這次怎麼會……
「哥。」 阿麥問,「你怎麼跟他說的啊?」
鄭觀語:「我說我想捧他,並且有點喜歡他啊,直截了當的說法。這種事情說清楚最好,我不喜歡含含糊糊的。」
這追人方式是不是有點問題。阿麥無奈道:「觀語哥,這樣追人,很容易被誤會的,說不定人家以為你很花心……」
鄭觀語笑了笑:「可能吧。但你想過沒有,我如果追求一個小演員,似乎不管怎麼說其實都有那種意思。我不如開始就委婉地把那方面的意思說了,他如果真的想紅,因為我的身份願意跟我有一個開始……」
頓了下:「算了,說這些也沒意思,你就當我是衝動吧。我可能是有預感他是直的對我沒感覺…… 才說的,讓我死心也好。」
阿麥睜大眼:「可你以前從沒有……」
鄭觀語摸著下巴笑了笑:「是啊,以前沒有,看見他就收不住了,這樣真不好。」
阿麥有些同情地看了鄭觀語一眼,嘆了口氣,不解道:「觀語哥,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那種可愛一點的小男生,我覺得那個明崢有點…… 你別喜歡這種類型了,找個乖一點的吧!」
鄭觀語瞥他一眼,疑惑道:「他很可愛啊,你沒覺得嗎?」
阿麥回憶了下自己對明崢的印象——在片場他看到的明崢永遠在拍打戲,手上每次都拿著兇器…… 看上去哪裡可愛了?
「沒覺得哪裡可愛。」 阿麥小聲答,「我甚至覺得他有點凶…… 而且還比你高!」
鄭觀語失笑:「你大概不太理解我的審美。」
沉默了會兒。
阿麥敬佩道:「觀語哥,你一點都不像是被拒絕的樣子,我以前告白被拒絕可是喝了一晚上的酒……」
「我又不難過,為什麼要喝酒。」 鄭觀語道,「我反而很抱歉,他解釋的時候我看得都有點心疼了。」
阿麥沉默了會兒。
他有點懷疑是自己不正常還是鄭觀語不正常,怎麼會有人被拒絕了還替對方覺得抱歉的?
「其實能感覺到他對我沒什麼意思,早點說了我心裡痛快。」 鄭觀語嘆了口氣,「他不喜歡同性,我能感覺到。」
阿麥和他感情一直很好,聞言有些難過地道:「觀語哥,你別難過啊,你人真的特別好,以後……」
鄭觀語無所謂地笑笑:「好了,你別拉著臉!這件事在我心裡非常圓滿,我沒有遺憾,一點都不難過。」
阿麥看他抽菸的側臉,重重嘆了口氣。
鄭觀語抽完那隻煙,笑著拍拍阿麥的肩膀,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楊姝,我們都忘了吧。」
第二天鄭觀語就飛回了上海。他從瑞麗帶走的只有兩樣東西,一粒慢慢變皺的橄欖,還有一個大概不會打通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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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麗下樓喝水的時候聽到屋裡有動靜。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堂屋,看見明崢翻出了投影儀,正一個人坐在客廳放電影看。
岩麗輕輕走近了兩步。
「怎麼還不睡?」 她輕聲提醒,「明天還要回畹町,該早點休息。」
明崢扭頭,朝她招招手:「來陪我看電影。」
她走到明崢兩步以外就停下了,跪坐好才問:「是什麼電影?」
「叫《朝夕》。」 明崢道,「今天請到家裡吃飯那位主演的電影。」
岩麗看了看他:「你們算是朋友了嗎?」
明崢點頭又搖頭:「我以為是,但對方似乎不想跟我做朋友。」
岩麗嘆了口氣,覺得有點可惜。
明崢因為成長經歷比較複雜,身邊同齡人很少,從小一直過得很孤單,家裡同意他來拍戲,其實也是想哄他高興。
「沒關係,反正演藝圈也比較複雜,對別人小心一點比較好。」 岩麗道,「拍戲就拍著玩一玩嘛,也不可能拍一輩子,家裡也要你幫忙,你想啊,你小姨現在多辛苦,以後……」
明崢顯然很不想聊這個話題,語氣已經有些不高興了:「不講那個行嗎?」
岩麗不敢說話了。
她坐在明崢兩步外,有些無聊地盯著投屏看。
她沒什麼藝術細胞,欣賞不來明崢愛看的那些電影,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電影裡的那個鄭觀語還是少年人的長相,表情青澀而懵懂,畫面里的他赤腳走在森林裡。
這是李志元拍過風格最陰鬱的一部片子,全片色調都有些灰濛濛的,壓抑又沉重。
片子裡最醒目的存在就是鄭觀語,他穿著一件很舊的襯衫,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很單薄。
「他媽媽死了。」 明崢指著屏幕道,「他現在是打算在森林裡找出一束花,去送給他媽媽。送完那束花,他會回家,去他家的院子裡拿起一把斧頭,砍掉那個家暴他媽媽的男人的腦袋。」
岩麗對劇情有些震驚,但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
明崢自顧自說了下去:「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 是我爸帶我在家裡的地下放映室看的,這也是我看過的第一部 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