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胤禛點點頭:「確是如此。」
雲禩一笑,道:「不若……咱們將嵇曾筠放了。」
「放了?」太子驚詫道:「放了他?」
雲禩重複道:「無錯,便是放了嵇曾筠。大爺心知肚明,嵇曾筠是他的人,如今嵇曾筠被抓,絕對有死無生,大爺是有恃無恐。但若是我們放了嵇曾筠呢?大爺的計劃被打破,便算是嵇曾筠手上沒有指證他的證據,但是大爺也會想……嵇曾筠是不是變節了?否則怎麼可能全須全影兒的離開牢獄?」
「是了!」太子胤礽笑起來,道:「就是這麼個感覺!大爺絕對會焦躁的仿佛熱鍋上的螻蟻,想想那個模樣兒,本宮便覺得有趣兒的緊。」
胤禛瞥了一眼雲禩,眼神中有些穿透的瞭然,道:「怕是八弟,還有私心罷?」
「被四哥看穿了,」雲禩很坦然,對於自己的私心,一點兒也不遮遮掩掩的,笑道:「弟弟的確是有私心。嵇曾筠那是百年難遇的水利奇才,若是嵇曾筠伏法認罪,的確可以泄憤,但對於渾河百姓來說,卻是一大憾事。」
胤禛雖沒說話,卻微微頷首,對於朝廷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大損失呢?上輩子胤禛一手提拔了嵇曾筠,嵇曾筠為朝廷辦事鞠躬盡瘁,而且十足務實,修建水利用的銀兩,是旁人的三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為國庫節省了巨額帑銀。
就算國庫有銀子,誰不是能省一分是一分?再者說了,國庫的帑銀還有許多方面點著名兒的要錢,因此作為上位者,最喜歡的便是這樣省錢的仆臣了。
若是嵇曾筠就這樣沒了,的確可惜,何止是可惜,而且可嘆,也可悲。
雲禩道:「不若咱們把嵇曾筠放出來,一來讓他戴罪立功,興修水利,治理河患,二來也可以觀察大爺,看看他是否會露出甚麼馬腳。」
「聽八弟的。」
胤禛還未開口,太子胤礽十足爽快,也不知是雲禩說的太有道理了,還是雲禩的同盟卡又生效了,反正太子的嗓音又爽俐,又乾脆,聽得雲禩不由笑起來。
雲禩道:「多謝太子信任。」
「嗨……」太子感嘆了一聲,隨口道:「甚麼信任不信任的?咱們是兄弟啊,你是我八弟,我是你二哥,二哥信任你,不是就跟吃飯用膳一樣兒,天經地義麼?」
太子這般說完,突然覺得……
有點不對勁兒。
哥哥信任弟弟,的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畢竟血里的親緣,骨子裡的牽絆就是如此。
但那僅局限於普通老百姓,天家的兄弟生下來便是仇敵,非要你死我活才是了。
太子竟然順口說出了這樣令人、令己都費解的話,說完他就蒙了,甚麼情況?怎麼回事?嘴巴為甚麼不聽使喚?自己平日裡最看不慣老八的虛偽做作,怎麼今兒個還說出信任的話來,而且這言辭……
自己聽起來都黏糊糊的!
太子說完,頭頂上瞬間冒出揉著腦袋的小黑貓,翻著肚皮在地上炸毛、打滾兒。
雲禩:「……」看起來,小黑貓的狂犬病又犯了……
太子胤礽一口答應下來,還說都聽雲禩的,胤禛也沒有異議,畢竟上輩子是他舉薦提拔了嵇曾筠。
於是三個人一合計,便將嵇曾筠給放了出來。
嵇曾筠坐在牢獄之中,手中托著碧綠色的青團,他沒有食青團,只是那麼托在手掌中,用眼目凝視,仿佛雲禩做的這隻青團,與旁人家的青團都不一樣似的。
喀啦喀啦——
牢門的鎖鏈被打開了,一件補子袍的下擺垂在嵇曾筠眼前。
嵇曾筠的目光順著補子袍的下擺慢慢向上移動,一點點看清出來人。是天文生齊蘇勒。
齊蘇勒站在陰暗的牢獄之中,仿佛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雖然高傲不解人間疾苦,但也正是如此,齊蘇勒才會保持初心,他的心裡,一心一意都是為了水利,因著水利便是他的全部,是他的信仰和驕傲,不允許任何骯髒與糟粕踐踏。
雖聽起來很可笑,很幼稚,但亦……虔誠。
嵇曾筠如今看齊蘇勒,心中才突然生出這樣的感嘆——這才是一個水利官員,該有的心腸罷。
齊蘇勒走進來,見到嵇曾筠看著自己發呆,不由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臉面,沒有沾上髒東西啊?
早上用膳的時候匆忙,趕忙扒拉了兩口稀粥便到牢獄來了,難道臉上沾了稻米粒子?
沒有啊……
齊蘇勒又擦了兩下,這才端起架子,咳嗽了一聲,用靴子尖兒踢了踢嵇曾筠,道:「罪民嵇曾筠,發甚麼呆!」
嵇曾筠回過神來,道:「齊大人怎麼來了?是來給嵇某人送行的麼?」
齊蘇勒冷笑一聲,道:「送行?你也配麼?我與你干係好到這種地步,還要給你送行?」
「也是。」嵇曾筠苦笑一聲,低垂下頭去。
齊蘇勒道:「我是來奉太子、四爺與八爺之命,放你出去的。」
「放我?」嵇曾筠緩緩又抬起頭來,這次他的眼目里都是詫異,道:「齊大人怕是聽錯了,嵇某人是罪人,怎麼可能放嵇某人出去?」
齊蘇勒道:「傳話我還是會的,哪那麼多唧唧歪歪的說辭,快點,走了,本官還等著去復命回話兒呢。」
嵇曾筠一頭霧水,難得糊裡糊塗反應不過來,就被齊蘇勒帶著離開了牢房,出了牢獄之後,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牢獄門外的太子胤礽、四爺胤禛,還有八爺雲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