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頁
王書生心中不服氣,憑甚麼都是同鄉,姚觀家裡有錢,又能高中,自己才華也不小,考了這麼多次,卻一次也沒有高中,老天爺待人也太不公平了。
王書生道:「那日裡我喝多了酒,越想越是不忿,就……就隨便寫了一兩篇文章。」
王書生趁著酒氣,胡編亂造,揪了幾個這次高中考生的名字,便開始亂寫,有模有樣的,還把賄賂的數字編纂出來,如此一來,看起來便真實多了。
王書生是茶館兒的常客,他編纂的揭文被茶館中其他落地的考生看到了,也不知怎麼的,就傳開了。
王書生後悔不迭,哭的涕淚交流道:「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寫了這麼一份,哪知道後來有人抄錄我的揭文,剛開始是在茶館兒里傳揚,後來……後來就變得……」
滿城風雨。
茶館裡本就是書生聚集之地,落榜的書生自然比高中的要多,很多人也都覺得自己有才華,且這次的榜首,的確有很多家境殷實之人,這些書生一看,便覺得揭文寫的有道理,自己沒中,某某人卻中了,一定是貪污舞弊,不然自己為甚麼沒有高中呢?
越來越多的人,自發的開始傳抄揭文,因為揭文有模有樣,信得人自然越來越多。
起初只是書生學子之間傳遞,後來被更多的人看到了,其中就有孔尚任一份。
孔尚任也是文人,他自然懂得十年寒窗的不易,當時京城裡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孔尚任又沉浮官場,深知官場的黑暗,兩廂一聯繫,便認定了是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貪污。
奈何主考官李蟠和姜宸英實在太狡猾了,一審的結果,他們竟然是清白的。
一審結果出來之時,京城裡的考生已經認定了科舉舞弊,所以拒不接受這個結果,覺得是李蟠和姜宸英利用關係,抹殺了證據。
加之王書生在揭文里寫的都是中堂、大學士這樣一等一的大官,所以學子們更有理由懷疑,是主考官和這些大官,聯手抹殺了證據。
越說主考官是清白的,學子們越是義憤填膺,就連孔尚任也怒不可遏,憤而做通天榜,他不求任何,只求為這些十年寒窗的學子打抱不平,圖一個公公正正罷了。
王書生道:「我不知會如此啊!我只是隨便……隨便寫了一片揭文,後來那些不是我寫的,真的不是我寫的啊!」
有一個王書生,就會有第二個王書生,第三個王書生。王書生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類人。有人自發的給王書生的揭文補充後續,揭文越來越豐滿,甚至涉及了半個朝廷,這樣的驚天舞弊,能不震懾朝野麼?
孔尚任震驚不已,瞪著眼睛道:「王兄!你……你說甚麼呢?你不必害怕權貴!皇上已經責令御史去查了!左都御史郭大人,還有江南道御史鹿大人,都是有名的鐵面無私,王兄你不必……」
「我真的真的不知情啊!」王書生打斷了孔尚任的話,道:「我真的只是寫了一個開頭,我不知道後面是誰寫的,我隨便寫寫而已,當時喝醉了,隨便寫了一點子,沒想到事情鬧這麼大,開恩啊開恩啊!饒了小人罷!」
孔尚任徹底被震懾住了,雲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孔大人,這就是你的通天榜。」
「我……」孔尚任說不出話來,嗓音乾澀沙啞,他從沒想過,自己本是站在正義的一方,而自己的正義,竟然變成了一種加害!
雲禩看向涕淚交流的王書生,道:「哭甚麼?別哭,被你隨隨便便誣陷的人,才應該委屈。來人,讓他把證詞都寫下來,畫押。」
「是!」
王書生根本不敢執拗,讓他寫甚麼就寫甚麼,還按了手印兒。
雲禩令人將王書生抓起來,送到都察院去,左都御史郭琇,還有江南道御史鹿佑正在徹查此事,人證交給他們是最合適的。
雲禩和胤禛從簡陋逼仄的屋舍走出來,也沒有難為孔尚任,便放了他離開。
孔尚任踉踉蹌蹌的,還沒回過神兒來,一個人兀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仿佛一尊雕像。
雲禩和胤禛往回走,四爺道:「如今雖然拿到了證詞,但是這件事情在京城醞釀的太久,都察院就算是發布了證明文書,恐怕諸多學子也不願意相信。」
的確,沒有證據,學子們要證據,有了證據,學子們肯定又要說這些證據是假的,畢竟他們已經一廂情願的相信,這次鄉試肯定有舞弊行為了。
雲禩點點頭道:「弟弟也是如此想的,為今之計,只有將證據和復考的榜首名單一起放出來,才能令人心服口服。」
復考是康熙親自出題,皇子親自監考,最後也是康熙閱卷,親點榜首,這樣的程序斷不可能出現舞弊的行為,如果復考之後,榜首還是榜首,那麼就能證明這次的鄉試沒有問題,再加上王書生的證詞,真相才能大白。
胤禛蹙起眉頭,雲禩奇怪的道:「四哥,有心事兒?如今已經拿到了證詞,就等待覆考,合該是好事兒,四哥卻仿佛有甚麼心事?」
「不瞞你,」四爺道:「的確是有一些顧慮。」
四爺胤禛的顧慮就是副主考姜宸英。
姜宸英如今年邁,七十有餘,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如今被投入牢獄也不知怎麼樣了。上輩子姜宸英被投入牢獄,康熙下令發配充軍,姜宸英因為氣不過,都沒等到充軍,直接自盡在牢獄之中,也算是保存了自己的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