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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呿!」老九尖酸刻薄的鐵拳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沒有勁道,委實令他覺得無趣兒,反而沒了欺負人的快感和爽利。
不過老九並未放棄,再次開口找茬兒:「八哥,你這身子好了,是否……該履行承諾了?八哥說出來的話兒一向算數,怎麼的,這次賭輸了,便想做那市井潑皮一般耍賴?八哥說話不算數,這傳出去,豈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雲禩沒有原主以前的記憶,所以並不知老九胤禟說的是甚麼,但是為了不引起懷疑,並沒口詢問。
老九胤禟果然是個坐不住的秉性,嘴巴閒不住,繼續挖苦道:「願賭服輸,八哥既然允諾了我要親手下庖廚,做一味稀罕的甜椀子,現在反悔,豈不是太遲了?如今八哥也好好兒的,可不能用病恙做藉口啊!」
雲禩心道原來如此,也不知原本是因著甚麼賭輸了,許諾了親手下廚,要知道這些阿哥皇子們全都遠庖廚,恐是一輩子也沒做過飯,都將做飯這種事兒看做下九流的行當,老九胤禟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寒磣自己。
胤禟還有話,笑著評頭論足:「你們家不是素來有御膳總管的血脈麼?做個膳食甜椀子,也難不倒咱們八哥罷?」
老八是皇子阿哥,出身高貴,按理來說怎麼會有御膳總管的血脈?這事兒還要從老八的母家開始說起。
很多野史和營銷號都「誇大其詞」了八爺的母家身世,說八爺的母妃出身低賤,乃是「辛者庫」罪籍出身,在宮中卑微猶如螻蟻等等。其實不然,辛者庫之中的確有罪籍,但也同樣有良民,八爺的母妃顯然就是這樣的良民,雖地位趕不上其他妃子,卻絕不低賤。
不過在老九胤禟眼裡,還是有嘲諷的地方,畢竟八爺的母妃一家,確實有人官至御膳房總管,是從廚房裡走出來的。
「八哥若是還不想履行賭約,那就規規矩矩,恭恭順順給我跪下來,叩頭喊三聲爺爺,我九爺是個大度的性子,也就算了……」
老九侃侃而談,微微仰著下巴,露出一臉得意且咄咄逼人的模樣。
只是他的話兒還未說完,得意也未得意完,便聽到雲禩用平靜的嗓音道:「甜椀子而已,這有何難?」
「甜、甜椀子而已?」胤禟實在「看不慣」他那雲淡風輕「假仁假義」的偽善模樣,「嘩啦!」一收摺扇,扇尖在手心裡「噠噠噠」的敲擊,又道:「別說的那麼簡單,我們說好了,這甜椀子,必須出自你手,不可假他人之手!且,九爺我甚麼樣的甜椀子沒食過?想來食過最是美滋味兒的甜椀子,便是聖上賞賜的葡萄乾青胡桃甜椀子……」
甜椀子,其實就是清朝的一種甜食,椀就是碗的意思,簡單來說,便是果盤果碗,如今是暮春時節,馬上便要進入夏季,膳房已經開始準備甜椀子,以備不時之需了。
清朝沒有空調,消暑納涼就靠這些冰椀子、荷葉粥、酸梅湯等等的涼飲果盤。這冰鎮的甜椀子一般都是由甜藕、百合、蓮子、桂圓、山藥、杏仁豆腐等等組成的。
紫禁城的冰窖會在冬日的江河湖水中切割冰塊,儲存起來,等到了春末和夏日,膳房便會來支取冰凌,切成細碎的小塊,撒在甜椀子中間,這樣便做成了清涼可口的冰椀子。
老九胤禟方才說的葡萄乾青胡桃甜椀子,那還是甜椀子之中,一種稀罕的吃食,一般人是沒有這種口福的。
老九素來受聖上寵愛,那是「嬌養」長大的,北京城裡便沒有他沒食過的美味兒。葡萄乾青胡桃甜椀子聽起來簡單,但其實工序複雜,這葡萄乾要精挑細選,仔細清洗,不得有一絲絲的沙土牙磣,再用蜂蜜浸泡,讓葡萄乾融入蜂蜜的清甜醇厚,而青胡桃要選用進貢宮廷的青胡桃,每一顆青胡桃個頭大小都要一樣,不但要仔細去殼,還要挑掉核桃的分心木和細皮,去除核桃的苦澀滋味兒,獨留乾果的醇香,將這兩樣墊著切割精湛的冰塊擺盤,澆上甘甜的葡萄汁,撒上厚厚的一層冰凌渣子,如此香甜精緻的甜椀子,這才新鮮出爐。
胤禟道:「八哥你所做之甜椀子,需得比葡萄乾青胡桃甜椀子更香甜可口才行,是了!還要御膳房葷局、素局、菜局、飯局、粥局、茶局、酪局、點心局,八局統統未曾做過的,別人食過的,我可不食!」
面對老九胤禟故作苛刻的要求,雲禩並沒有一點兒惱怒,也不見半分動氣,越發的平靜下來,甚至還輕笑了一聲,輕鬆的道:「九弟可還有甚麼其他要求,一併子說出來,說罷了,哥哥好早些去做甜椀子。」
老九睜大了一雙眼睛,卸去了桀驁不馴的表情,露出濃濃的詫異,一雙眼睛恨不能從眼眶裡蹦出來,道:「你做!你做!我要你親手做甜椀子,可聽清楚了,要八哥親手做!」
雲禩又是微微一笑:「自是八哥我來做,親手來做。九弟想要吃甜椀子,怎的還撒上嬌了?」
「撒、撒嬌!?」老九胤禟坐不住了,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呼呼呼扇著摺扇,頻率越來越快,否認道:「哈哈、撒嬌?胡、胡說!我九爺甚麼時候撒過嬌?」
對於雲禩來說,老九胤禟還是太年輕了,這栗子一般炸毛的秉性根本扎不到雲禩,反而被他二兩撥千斤,幾句話便給打發了。
這老九胤禟在歷史上有俠王的稱號,為人重情重義,又是八爺黨的重要成員,雲禩雖對爭權奪位沒甚麼興致,但人在局中,多拉攏一個也不是壞事兒,對自己也有幫助,正好趁此機會,用甜椀子和胤禟打好關係,並不是甚麼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