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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四哥喜歡這個模樣兒的?
「銀子!銀子呢!餓!我要吃飯!還我銀子!銀子!」
和蘭英一道的小難民突然哭嚎起來,衝著他們飛奔過來,對著驚魂甫定的蘭英便是一頓拳打腳踢,哭鬧道:「老爺要買你,你為甚不去!銀子!沒有銀子怎麼吃飯!娘,我餓我餓!你快把姊姊送過去!」
蘭英本就受了驚嚇,此時被弟弟一頓踢鬧,嚇得蜷縮起來,竟是不敢還手。
老九是個暴脾氣,實在看不過去,一把推開那小難民:「你做甚麼?!他們這般欺辱你姊姊,你竟還想著銀子?若換做我,寧肯餓死,我也不會讓姊姊受半點子欺負!」
「那是因著你還不餓!」小難民瞪著眼睛怒吼:「等你餓極了,甚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老九覺得這小難民說的都是歪理,可是他竟無法開口反駁,一時間怔愣在原地。
是啊,自己不餓。老九生在貴胄天家,從來都不會體驗餓肚子是甚麼感覺。今兒個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站在災區之中,看著盛世太平之中的……民不聊生。
雲禩平靜的道:「九弟,把乾糧分一分。」
老九沒說話,點點頭,黑著臉去分乾糧。
「糧食!有吃的了!」
「大老爺分糧食了!」
「不要搶!都有份,別搶!」
蘭英也分到了一些糧食,緊緊抱在懷裡,乾咽了好幾口唾沫,但是竟沒有吃。雲禩有些奇怪,便問道:「蘭英,你為何不食?」
小小的蘭英又乾咽了一口唾沫,回答道:「蘭……蘭兒還不餓,把乾糧留下來,等大娘和弟弟餓了,可以給他們食。」
雲禩凝視著蘭英,嘆了口氣,這小姑娘才十來歲,若是放在現代,可能小學都沒畢業,竟然已經學會了隱忍和苟活。
雲禩道:「我問你,你們這裡有沒有強迫百姓捐款治河之事?」
蘭英抱著乾糧,怯生生的點了點頭,道:「有……我們家便捐了好多銀子。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若是不捐銀子,大老爺便會把他們抓起來,爹爹便、便被抓走了,說……說爹爹腦袋後面長了反骨,要把腦袋砍掉才能治好!」
蘭英說完,大眼睛裡露出一股迷茫:「反骨是甚麼呀?爹爹治好了,可沒了腦袋,還能……能回來嘛?」
反骨?反骨還能是甚麼,自然是這些貪官圈錢的藉口。
胤禛臉色陰沉,沒有回答蘭英的話,又道:「當地可有閘夫,勒索百姓才會開閘放水之事?」
小小的蘭英又點了點頭,不過很快搖頭,又搖頭又搖手。
胤禛皺眉道:「到底是有,還是無有?」
胤禛本就生得高大陰鬱,別說蘭英小小年紀了,便是一般成年男子見到四爺,也會覺得心生畏懼。
噌!
蘭英一步竄到了雲禩身後,緊緊揪著他的袍子,一張小臉藏起來,根本不敢看胤禛那「凶神惡煞」的臉面。
雲禩蹲下來,聲音放的很溫柔,說話也沒有胤禛那般刻板,儘量用孩子聽得懂的話,道:「蘭英,不要害怕,你告訴哥哥,閘夫到底有沒有做壞事?」
蘭英低垂著眼睛,瞭著眼皮去看雲禩,似乎做了重大的決定,咬了咬小嘴唇,這才道:「哥哥,在這裡是不能說閘夫壞話的!」
她壓低了聲音,偷偷的道:「閘夫是楊老爺家中的小舅子,是……是我們這面兒的水霸,天皇老子都沒有他大。」
「狗屁!」老九胤禟正好發完了糧食,冷笑道:「天皇老子?好大的威風啊!我倒是要見識見識這個狗屁的天皇老子!」
蘭英被老九的粗魯嚇到了,又縮回雲禩身後,緊緊揪著他的衣袍不放手。
楊老爺應該說的便是河道總督了,如今的河道總督受到了家中蔭庇,乃是清朝首任河道總體楊方興的孫子。
嵇曾筠所說之事,字字屬實,蘭英這么小的年紀,應是不會騙人的,當地河台強制百姓捐款,閘夫河台共通一氣,魚肉渾河百姓,簡直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四爺胤禛不怒反笑,冷冷的一笑,幽幽地道:「好,好得很吶。」
他說著,對身後的豹尾班侍衛道:「你立刻返回,去請聖上。」
「是!」侍衛動作麻利,翻身上馬,馬蹄颯沓,一路點著泥水飛快向回打馬。
胤禛又道:「咱們這就去會一會這個楊河台。」
胤禛等人要去會見河道總督,自然要帶上當地的難民與河台當面對峙才好,哪知道一聽說要與楊老爺當面對峙,別管給多少銀子,那些難民竟嚇得連連後退,沒有一個敢伸頭的。
老九胤禟道:「一兩銀子!一兩!不買你們女兒,也不買你們兒子,只是去找河台對峙,說兩句話兒,保你們無事!」
難民們嚇得還是後退,仿佛他們是瘟疫一般,全都竄遠,遠遠兒的躲著,唯獨個頭小小的蘭英,懷裡緊緊抱著糧食,眼巴巴的看著雲禩。
小蘭英伸著脖子,艱澀的咽了一口口水,道:「大哥哥,真的……真的有一兩銀子嘛?那……那我大娘和弟弟,豈不是有吃的了?以後都不用餓肚子啦!」
她說著,眼睛裡迸發出光芒的喜悅,那是活著的希望……
雲禩矮身和蘭英平視,也不嫌棄,抬起手來揉了揉蘭英的頭髮,將她凌亂的頭髮一點點整理好,別在耳後,溫聲道:「自然,哥哥甚麼時候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