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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蕭然然先開了口。
「事故處理的還滿意嗎?」
劉藝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蕭然然是項目負責人。
「挺好的,責任人公開道歉了,也辭退了,醫療費全包,還賠付了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每個月給不少誤工費,還給買了養老保險也醫保,就算我不工作,後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蕭然然點了下頭,又道:「有什麼要求還可以再提。」
「沒了,真沒了,再沒有這麼好了。」
只是有了基本的生活保證就是好了嗎?
蕭然然看了眼輪椅上的劉藝,她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只能蜷縮在輪椅上,面對日漸萎縮的雙腿無能為力,再怎麼痛苦也沒人能代替。
作為陌生人的她都能想像到那種痛苦,何況和劉藝一起長大的顧夙夜,顧夙夜當時應該……很痛苦吧,最好的朋友倒在血泊中成了廢人,連基本的醫療保證都沒有,她當時一定恨透了始作俑者的……她吧?
雖然她真的一無所知,可畢竟是項目負責人。
比起顧夙夜對她的諒解,當初她可是真的因為吳凱濤遷怒過顧夙夜的。
所以顧夙夜是真的很好,溫柔又強大,還有一顆善良又包容的心。
可自己有什麼呢?雖然不壞,但也算不上善良。雖然稱不上刁蠻,但也足夠任性。自己還間接害了她的朋友,自己的家人也騙了她。
這算是騙婚吧?顧夙夜會跟她離婚嗎?
蕭然然垂著眼帘,十指相扣,互相把捏著,髮絲垂落臉側,隨著窗縫小風微微起伏,她順風望去,看到了破舊的木窗裂開半指寬的縫隙。
幾十年的老筒子樓,常年不修繕,沒問題才奇怪。
——為什麼不換個窗戶呢?這才能花多少錢?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能問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
她周圍圍繞著太多生活優渥的人,以至於根本就想像不到,有些人哪怕拼盡力氣,也僅僅只能維持住基本生活,再多的,哪怕只是換掉壞了的手機都得盤算再三,能忍就忍,不是必須要換的,換了就是奢侈。
現在,她終於稍微理解了那麼一點。
不是因為劉藝,而是因為顧夙夜。
顧夙夜一直都很努力,無論是努力學習,努力維持她和奶奶的生活,還是努力的開工作室生存,包括後來努力賺錢給劉藝換脊椎。
可她明明都那麼努力了,卻還是窩在破舊的工作室,住在漏風的筒子樓。
倒是自己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從沒認真努力做過任何事,反而過著比她優渥得多的生活。
她應該驕傲嗎?如果不是知道顧夙夜是顧家人,她或許真的會驕傲,會趾高氣揚地對她說:「會投胎也是本事,怪就怪你沒個好爸好媽。」
可現在……
在放著億萬家產不要,寧願壓彎脊樑也要自力更生的顧夙夜面前,她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如果是她換到顧夙夜的位置,方洛施出了劉藝這樣的事故,她肯定會撐不住求爸媽給錢,就算靠自己去努力,她也未必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湊到足夠的醫療費。
有些事真的不能細想,越想越心慌。
劉藝歪頭看著蕭然然,茫然地眨著眼問道:「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沒精神?是困了嗎?」
蕭然然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配不上顧夙夜。」
這話明顯取悅了劉藝,劉藝笑得春光燦爛,小嘴半天都合不攏。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蕭然然懨懨地瞥了她一眼,「你也覺得我配不上?」
自己覺得自己配不上可以,可別人也這麼覺得,那就……總之挺糟心的。
好在,劉藝直接搖頭道:「那倒不是,感情之間沒有什麼配不配的,只要人品沒問題,都是合適的。我之所以說放心,是因為咱們兩家背景實在懸殊,我怕你欺負我們夙夙,聽你這麼說,肯定是很在乎我們夙夙的,應該不會拿家世壓她吧?」
劉藝不知道顧夙夜的真實身份?
蕭然然有些奇怪,可這是顧夙夜的私事,她也不方便插嘴,只認真地望著劉藝道:「我肯定不會欺負她,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欺負我。」
劉藝調皮道:「她要是欺負你就不用給我們說了,我們娘家人會假裝看不見的,沒辦法,就是這麼雙標~」
看著劉藝真心開心的樣子,蕭然然也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劉藝和顧夙夜之間看樣子是真的清清白白。
一頓飯吃的平淡又溫馨,吃完收拾完都十點多了,兩人回到自己的小窩,顧夙夜先進去洗澡,蕭然然在外面等著。
花灑聲嘩啦啦響在耳邊,蕭然然像是上了發條的大兵,在浴室門口吧嗒嗒來回溜達。
她當然不是想進去,她有賊心也不敢有那個賊膽兒,她就是惦記著騙婚的事,不知道等會兒該怎麼跟顧夙夜談。
萬一顧夙夜說:我結婚就是為了滿足你爸的遺願,現在他人沒事,咱們就這麼算了吧,改天有空咱們把離婚證辦了,當然不辦也行,反正咱們這邊也不承認,就是走個形式而已。
或者顧夙夜說:我接受不了這種騙婚,現在起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明天一早你收拾收拾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