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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她發了高燒,一燒就是三天,等她終於勉強能起身時,奶奶已經化成了一捧火灰,她連最後的遺體告別都沒能趕上。
蕭然然破例讓劉建輝父女過來陪她,她知道這不是蕭然然善心大發,而是無聲的警告。
——看到了嗎?如果你再尋死覓活的,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
她已經失去了奶奶,不能再連累任何人。
不就是活著嗎?死都不怕,還怕活著?
劉建輝問她,奶奶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蕭然然不舉辦葬禮直接把奶奶拉走火化了?
她心如死灰靠在床頭,無論劉建輝問什麼都一言不發。
劉藝哭成了淚人,問她是不是被蕭然然欺負了?
她依然不言不語。
劉建輝不放心,堅持要接她回家,還說等開學前一天親自送她去學校。
開學?她哪裡還有機會上大學?蕭然然怎麼可能放她走?
蕭然然拒絕了劉建輝接她回家的要求,兩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劉藝哭著求她勸勸他們。
她沒有動,甚至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她不是不想勸,只是沒有力氣,她的靈魂就像被抽走了似的,什麼都能聽見,什麼都能感受到,卻無法做出任何情緒反應。
她想,她現在這樣或許就是傳說中的「行屍走肉」,明明該悲痛欲絕的,卻只感覺到了麻木。
劉建輝一拳砸在了蕭然然小腹,痛得蕭然然彎了腰,她以為蕭然然一定會瘋了一樣報復劉建輝,可奇怪的是,並沒有。
蕭然然不僅沒有報復劉建輝,連劉藝衝上去揪著她衣領子連扇了好幾耳光,蕭然然都沒有還手。
劉建輝過來強行要帶她離開,蕭然然堵在門口死也不讓,劉建輝氣急攻心,抄起一旁的花瓶就砸在了蕭然然的腦袋,碎瓷片迸濺開來,血甩了劉藝一臉,嚇得劉藝驚聲尖叫。
劉建輝看著她頂著個血窟窿還寸步不讓,心驚膽戰的趕緊報了警。
警察趕到現場,第一次遇到這種自己打人自己還嚇得報警的,正要把劉建輝帶走,蕭然然卻說不是劉建輝打的,是自己磕到的。
這種民事糾紛,當事人都這麼說了,警察自然不會多事的非要拷人,教育了劉建輝幾句就走了。
警察前腳走,蕭然然後腳又堵到了門口,劉建輝反應過來想喊警察幫忙已經晚了,他也不敢再對蕭然然動手,蕭然然這打死不讓架勢真的嚇到了他。
帶不走她,劉建輝也不放心離開,只能暫時住下。
劉建輝打定了主意,等報名時間到了,蕭然然要是還不放人,他就再報警。
可沒等到劉建輝報警,蕭然然就主動開始收拾起了行李。
劉建輝不放心地問蕭然然。
【你真的肯放她去上學?】
【為什麼不肯?】
【可她要走,你、你們……】
蕭然然面無表情摸出一張海城交大的錄取通知書擺在劉建輝面前,上面的名字竟然是蕭然然的!
劉建輝和劉藝不知內情,還以為他們自作主張更改志願反而適得其反,甚至懷疑奶奶的死就是因為看到了這錄取通知書,覺得自己坑害了孫女,一時承受不住這才去了。
劉建輝在極度混亂中回了自己家,他知道自己再守也沒用了,他不可能阻止蕭然然上學,更不可能不讓她去上學。
蕭然然收拾好行李,幫她穿好衣服穿好鞋,牽著她的手下了樓上了車。
車子啟動了,她靠在副駕駛突然開了口。
【通知書給我。】
這是奶奶去世後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蕭然然瞪大了眼看著她,愣了足有三秒才趕緊翻出錄取通知書遞給她。
她看都沒看,刺啦刺啦撕了個粉碎,隨手一揚,滿車的碎屑。
【我要上帝大。】
【好!我這就讓我四姐幫我辦!我們都上帝大,上你喜歡的那個專業!】
她緩緩轉眸,深深看向蕭然然,眼底的嫌惡毫不掩飾。
【你這樣的成績怎麼配跟我上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真讓我噁心。】
蕭然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兩隻手攥在方向盤上,套著保護套的盤圈硬生生被她捏到繃裂。
這是人類能夠擁有的力量嗎?她不知道。
蕭然然沉默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戾氣消散了才垂下眼帘近乎哀求地說著。
【別逼我行嗎?你這樣……我真的很不高興,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
【別在這兒裝深情了,膈應誰呢?你要真愛我,那就憑本事考上帝大,別讓我看不起你!】
那方向盤最終還是在蕭然然手裡斷成了兩截。
【好,我重讀高三,重新參加高考,我會證明我真的愛你,你根本想像不到的愛。】
她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激將法居然奏效了。
她哪裡是關心蕭然然有沒有本事?她只是不想在學校也看到蕭然然這張讓她作嘔的臉。
幾天後,蕭然然真的去復讀了,而她也順利進了原本就想上的帝大。
只是她始終提不起精神,就算暫時擺脫了蕭然然又能怎樣?未來的日子還那麼長,想起來就是絕望。
好幾次她都想不管不顧死了算了,可人真的是求生欲極強的生物,當初她可以毫不猶豫爬上窗台,甚至不在乎自己衣衫不整,只一心求死,可如今再讓她站在天台向下望,她又膽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