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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讓他從小明白擁有才能這件事帶來的不止是「將來會過的更好」這種膚淺的東西。
才能是他們這類人能感受到自己存在感的唯一基準。
天與咒縛將剝奪了他被詛咒和詛咒他人的能力, 又將他從普通人中拎了出來。
缺乏才能的伏黑甚爾仰視著咒術師,卻又因為天與咒縛俯視著普通人類,沒有人與他建立聯繫,他被卡在一個無法掙扎的位置,摸不到別人也摸不到自己。
惠不是。
不想承認,不得不承認,但事實如此,禪院最想要的東西正晃悠悠地向禪院的垃圾爬來。
再稍微聯想一下五條悟因為六眼在五條家的地位,接下來的事情可以說是順理成章。
他單手抱著小孩在馬路上走,周圍沒有車,月光淋下來,安靜的街道只有這孩子慢吞吞地問他:「我們又要搬家嗎?」
「差不多吧。」他記得他是這麼回答的,「去個就算你半夜和影子裡那條狗把房子拆了也沒人敢說話的地方。」
小孩高興極了,催他快點。
孔時雨向他慶賀終於扔掉了個麻煩,甚爾笑說:「是啊,所以你要請我吃飯嗎?就在你平時招待客人的那家店。」
中介又罵了他一句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恥混蛋。
伏黑甚爾現在覺得自己比孔時雨還是要差那麼一點。
「沒記錯的話之前讓『我』搞五條的中介就是他吧?」甚爾問家入,「他們報復人原來還分對象嗎?」
夏油傑、衛宮士郎和孔時雨三個人的夢幻隊伍坐在離他們有三五桌的位置上,只有士郎避免尷尬點了一杯檸檬水,但等服務生端上來的時候,衛宮士郎覺得這場面更尷尬了。
家入坐在位置上背對著他們,自顧自地小口吃著香蕉船,頭也沒抬:
「現在不是『他們』了,五條殺了『你』和夏油拉攏孔時雨不矛盾吧?『你』要是沒死說不定……哦那不太能,夏油估計也是想殺了你的。」
對於家入和伏黑甚爾在不遠處的對話,衛宮士郎並不知曉,他跟著夏油傑來到這家店面後,還沒來得及主動打招呼就被人逮住,按在座位上。
簡單的自我介紹只是讓面前的詛咒師意味不明的「嚯」了一聲,接著旁邊又落座了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從坐下就開始上下打量起他來。
士郎正打算重新自我介紹,突然聽見夏油傑問:「所以,是誰讓你來的?夜蛾正道?」
夏油傑從自己的交際圈裡搜颳了一圈。
班上兩個人都不是會不撒手的性格,其他人的話還要更陌生一點,一定要找一位還對他抱有希望想讓他迷途知返的人——也就只有夜蛾了。
「在這裡殺了你的話處理起來會有點麻煩。」他笑得斯文,「所以可以請你自行離開嗎?」
並不知道夜蛾正道是誰的衛宮士郎只短暫地糾結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老實交代:「是伏黑甚爾先生讓我來的。」
「……」
這話讓一旁的西裝男人先笑出了聲。
「那傢伙現在不是被敲碎了送回禪院了嗎?」他摸了摸自己修剪得端正的短胡,有些好奇地問,「恕我冒昧,您看起來不像是能和他扯上關係的人啊。」
「……」衛宮士郎忍住應和的想法,繼續說,「其實我也不清楚能來做什麼,可能只是單純的閒聊兩句?」
夏油傑瞥了他一眼:「聊什麼?」
「聊……」衛宮士郎終於想起了主題,「聊家入硝子先生?」
先是伏黑甚爾,後是家入硝子……
夏油傑冷下臉,懷疑這個紅棕色頭髮的少年是不是刻意來找不痛快。
「這不對。」伏黑甚爾支著下巴看那桌三個人蹩腳的互動,他突然對家入說,「我們把衛宮用錯地方了。」
「什麼?」
「夏油傑既然能和孔時雨搭上線,說明他不會回心轉意。還不如把衛宮送去給家入硝子,說不準兩頓飯後他自己就想開了。」他像是胡亂開了一個玩笑,玩笑結束後又扯回了正題,「現在這裡要實現的,到底是誰的願望?」
「是硝子的哦。」
「哪一個?只會咒術的家入硝子,我認識的家入硝子,還是……」甚爾眯起眼,「還是樓頂的那個家入硝子?」
「……」聽到他話里的區分意味後,家入停止了進食,他坐直了身體,感嘆道,「你真的很敏銳,我開始理解硝子為什麼一定要和你綁在一起了,我覺得橙子也是這麼想的。」
「別打岔,直接回答問題。」
「不清楚,都有可能。」
伏黑甚爾點點頭:「頂樓那個和我認識的那個有什麼區別?」
家入伸出手,指尖正對伏黑甚爾:「區別在於你,樓上的硝子當初沒有去買那張彩票,也沒有拉著你一起進入「觀測」。」
甚爾盯著他的指尖,半晌後說:「我知道了。」
說起來諷刺,見到孔時雨,突然想到了惠,再想起生活得輕浮無比的自己。
然後他就想明白了。
如果只是單純的,在一個沒有魔術世界的家入硝子,他不會有這麼大的壓力,他與人的聯繫可以是同伴,如果不是也無所謂。
因為他沒有那麼迫切的,需要依靠錨點來確認自身存在正當性的需求。
比如說夏油傑叛逃,他會不安,但不會因為這件事痛苦。自己性格造成的酸澀只要吞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