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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是之前的商業大樓區,與現代的寫字樓不同, 這的高樓並排而立, 像是棺柩般散發著沉疴的氣息。
老舊的玻璃反射出帶著鏽跡的月光, 林立在道路兩邊, 讓人只會聯想到與惡疾相關的詞彙。
路邊的告示牌將區域內的建築全部標出, 告示牌後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巫條大廈是棺柩中的唯一的高塔。
而就在兩人的注視中,塔尖突然有一道黑影墜落。
伏黑甚爾幾乎是在瞬時有了動作,他的行動在黑夜中完全看不清, 當霓虹燈因為老舊電路閃爍兩下後, 他已經出現在了巫條大廈底下。
衛宮士郎立刻跑了過去。
引入眼帘的先是從石板上緩慢外溢的鮮血,接著是浸泡在血中的棕色軟發, 肢體因為衝撞已經扭曲破碎, 頭部倒是保留完整。
他睜著眼, 眼裡霧蒙蒙倒映著品紅與冷綠交織出的廉價燈光的顏色,眼底的淚痣被血漬浸沒。
看起來像是壞掉的人偶, 但這確實是人類無誤。
衛宮士郎向後小退了一步,他驚疑不定地看向伏黑甚爾無比平緩的背影,甚爾連呼吸都沒亂,將墜樓的屍體掃過一遍後抬起頭,看向樓頂。
衛宮士郎也順著他的視線抬頭,他原本的身體在聖杯戰爭後被摧毀, 現在的身體是遠坂凜委託人偶師替他做的高機能「人偶」。
但即便如此他也無法看清樓頂的狀況, 隱約只能看見誰的身影。
伏黑甚爾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漂浮在樓頂, 正淺笑著俯瞰風景的那個人。
「那是家入硝子。」
「什麼?」
伏黑甚爾沒回答衛宮士郎,也沒再看地上的屍體,直接朝大樓走去。
敲斷鐵鏈,當伏黑甚爾推開門,裡面卻不是常規的大樓內部的模樣。或者說是,這根本不是大樓。
沒有哪棟大樓的內部會是一片火紅的森林。
「這似乎是……類似固有結界的東西……」衛宮士郎在他身後解釋,「是具現化自己心象風景的一類魔術。」
「是什麼都無所謂。」
伏黑甚爾走進這片像是在森林中的火海,火舌使熱氣上揚,將發梢烘烤得有些乾燥。四周有不少炭狀的痕跡,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東西燃燒成的模樣。
火海里,他看見了那個身上被燒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子。
他被一群咒靈圍繞著,正在朝他伸出手。
「你想上樓嗎?」他眨了眨金色的雙眼,說,「我可以帶你上去。」
***
家入硝子在眨眼間就來到了這個地方,他繞了兩三圈也不太清楚這到底是哪裡。
古樸的大庭院;井然有序的僕從;不苟言笑的身著狩衣的男人;交談掩住口鼻,青蔥指尖離鼻尖等距的女眷……
四周的人目不斜視地越過他,將他當作比空氣更單薄的存在。
所以這是哪裡?甚爾和衛宮呢?
家入硝子不明所以的在各個庭院之間胡亂穿行。
衛宮士郎給出的情報說這次的「觀測」是巫條大廈事件的衍生,一開始硝子覺得聽起來很耳熟,當時沒能反應過來。
後來他想起來了,這件事橙子有提起過。
巫條大廈的多人墜樓自殺事件。因為這件事,後來大廈被拆除,周圍的商圈也全部重造。當時橙子提過是和魔術相關的意外,已經徹底解決了。
但無論如何,巫條大廈也和現在的場所扯不上什麼聯繫吧?
比起大廈,商圈這樣充滿現代感的詞彙,這裡更像是源氏物語裡描繪的六條院。要展開聯想的話,硝子也許只會想到五條悟曾經提過的,讓他覺得無聊又死板的御三家。
這樣想著,他突然在林蔭下看見一群小孩,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推搡著似乎是在打架。
頭髮有些長的那個男孩將比他個頭大一點的孩子按在地上,不分輕重地向他臉上揮著拳頭。旁邊的人想要拉架又不敢向前。
最後是從屋內跑出來的看上去要更年長一點的男孩把他們拉開。
「甚爾。」他拎著一臉兇相的小孩,指責道,「不是說好了不打架的嗎?」
頭髮稍長的小孩滿不在乎地回答:「放我下來,是他提出的切磋,主動送上來找打和我有什麼關係。」
「……」家入硝子沉默了。
再仔細一看,除了嘴邊沒有那道疤以外……這小孩的五官和伏黑甚爾還真的沒什麼大的區別,除了小上不少的骨架,還處於生長期所以身上的肉也松松垮垮。
是個比成年後的男人要漂亮上許多的孩子。
被揍的孩子很快爬起來,說了句什麼狠話就跑掉了。
禪院甚爾拍了拍袖子,將稍微扎進衣領里的頭髮撥出來,問:「你不是去測術式了嗎,找我幹什麼,輪到我了?」
禪院甚一合攏袖口,看了眼自己大大咧咧的弟弟:「明天才排到你。」他的視線從禪院甚爾沾上灰的袖口挪到他有些紅腫起來的手背,「去拿點藥吧,下次不要和他們打架。」
「不是打架。」甚爾炫耀似的說,「是他在挨打。」
炫耀完之後他有問:「所以你測出來是什麼呀?」
禪院甚一隻是說不是相傳術式。
「大——哥——」禪院甚爾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像個普通小孩一樣拖長聲音稱呼他的孿生兄長,「不過既然你不是的話,我也應該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