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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夾在咒術和魔術中間的家入硝子,他在不穩定的環境下長大,記憶的缺失讓小孩變得敏感,當身為魔術師的養母將他從魔術師的世界往外推的時候,很容易造成他對自己的懷疑——
「我被否定了。」
「所以我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是一種溺水的人急需抓住什麼東西一樣的心理渴求,甚爾很清楚這種渴求,就像是最初在禪院的那幾年:為什麼,憑什麼,我是什麼?
同時,身為咒術師的他因為術式的特殊性,比起祓除咒靈帶來的能解救他人的廣義正義感,更多的其實是醫治同伴後內心的紓解。
這是一種見效很快的藥劑,會在人感激的眼神中直白的讀出一點:「我正被需要著。」
「和同伴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他與人類的聯繫逐漸完全建立在「同伴」上,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自己價值的地方。
所以,這裡的家入硝子其實並沒有什麼需要他們解決的難題,他擁有能自食惡果的心理狀態,不能接受這一點的不是他,是頂樓那個被三方人排斥的「家入硝子」。
咒術師、魔術師、普通人——他成了一個無法在任何一個分類里找到自我意義的幽靈,他摸不到別人,也摸不到自己。
於是他發了瘋也要找到與世界的連接。
家入看著突然皺起眉的伏黑甚爾,不解問:「為什麼你心情突然就變差了?」
「因為代入感太熟悉了吧。」伏黑甚爾兩根手指搖晃了一下面前的水杯,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其實挺討厭照鏡子的,特別是小時候。」
家入沒聽懂,於是換了個問題:「衛宮士郎要被他們拋開了,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這挺好辦的,頂樓那位想要解決的事情是無解的,我之前就說過,夏油傑不可能回高專,而這裡的家入硝子想解決的事……完全不能算作問題。」
「『解決這件事』這個說法還是太寬泛了。」甚爾將杯子裡的涼水一飲而盡,冰塊被含在嘴裡逐漸將溫暖的口腔冷卻下來,「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萬一是他只是想給自己一巴掌,再走到夏油傑和五條悟面前罵幾句你們兩個蠢貨呢?」
第31章
禪院甚爾在決定離開之後變得規矩了很很多, 這個規矩特指保證自己不會出現被關禁閉室。
這其實很容易做到,尤其是作為透明人,只要當那些陰陽怪氣的嘲諷不存在就可以。
除了禪院甚一外, 還有個小孩經常跑來他的破院子。
他叫禪院直哉, 就是那個曾經被按著打, 後來覺醒了投射咒法的小鬼。
開始家入硝子以為他只是單純的來找茬,或者是炫耀自己的地位和存在感,後來發現不太對。
「甚爾君昨晚是去禁庫了,沒錯吧?」禪院直哉捧著自己帶來的酸梅汁,坐在禪院甚爾旁邊,
像是狐狸一樣上挑的眼尾在斜瞥過去的時候充滿了挑釁感, 像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又不打算隱藏。
「所以我托人清點了一下, 似乎裡面少了不少東西。」
禪院甚爾打了個哈欠,隨口應和了一句:「那真可惜。」
「那都是未來我的東西。」直哉不高興的語調一轉,「不過也不是不能給你,只要你稍微幫我點忙。」
「好啊。」甚爾回答。
禪院直哉還有一大堆勸說的話,現在全堵在嗓子裡, 他把湯碗擱到一邊,開始有些興奮地說著他的計劃。
具體說了什麼家入硝子沒聽,他看著甚爾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或許也就這個小鬼還看不出來他是在毫無愧疚地敷衍。
等到禪院甚爾自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個「好啊」之後,這個煩人的小鬼終於走了。
他走的時候忘了將湯碗也帶走, 甚爾在起身的時候順手就扔進了那個越來越髒臭的水池裡。裡面已經堆積這很多東西了, 一直沒有打掃。
禪院甚爾站在水池旁邊, 看著污水裡自己的倒影, 斂下眼, 輕笑一聲後走開了。
當天夜裡,禪院甚爾久違的去到前院找到了他的大哥禪院甚一。
兄弟兩人只是對視了一眼,甚一離他有些遠,似乎是對他的到來有些吃驚。
但他們誰也沒說話,在對視一眼後雙方都確認了什麼,禪院甚爾安靜的翻過牆。
那堵牆對他來說一直太高,翻上去很容易,墜落的時候要下定很大的決心。
家入硝子早早的就站在牆外看著他,黑色浴衣和麻紋付羽織灌進夜風,他沒有猶豫,拋棄意味著被迫改變,即便如此他也像赴死一樣暢快地跳了下來。
禪院甚爾毫不顧忌地大笑出聲。
家入硝子沉默著跟在他身後,走入了夜色里。
***
在差不多摸清原理之後,所有的事情就和走流程一樣簡單。
伏黑甚爾不需要讓鬧崩的同學握手言和,他只需要挑開夏油傑的存在,讓他不至於被當作其他兩個人的頑疾被捂著發爛。
——當然這件事還是衛宮士郎去做的。
他被扔到了五條悟和家入硝子面前,冒著被抓的風險向他們傳話,那句話是士郎向夏油傑問來的。
「如果要好好道別,您會對他們說些什麼呢?」他在夏油傑離開前問。
黑髮的詛咒師聽見這個問題後頓了一下,站直了之後認真打量他老半天,然後露出了禮貌又溫和的微笑,和之前嘴裡掛著打打殺殺的氣質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