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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塔動了手腳,為了防止你預知到需要「觀測」記錄的內容,他們將過去與未來逆轉,所以這是伏黑甚爾的過去沒錯,卻不是你的那個甚爾。」
「……」家入硝子的眼睛沉了下來,他看見鏡中人的笑容逐漸淡去。
「你忘了這雙眼睛真正的用法嗎?」鏡中人輕輕嘆息,「你能看見的不止是現在的「未來」。」
「是所有平行世界的「未來」。」
第29章
天亮的時候, 有人打開了禁閉室的大門,瀕死的男孩在僕從的尖叫聲中被帶了出去。
禪院甚一發了很大的火,並為他找來了醫生,在急救後, 禪院甚爾活了下來。
家入硝子跪坐在床褥邊, 這個程度的傷其實反轉術式很容易就能治好, 可惜現在的他做不到這一點。
禪院甚爾的臉上沒什麼血色,屋外的光被障子擋住大半,剩下一點有些吝嗇地灑在他臉上。
硝子垂下眸,這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禪院甚爾」了, 這是一條重新被引入的全新的世界線中,活過了昨晚的一個幸運兒。
【等等吧硝子,如果他能替你找回那兩年。】鏡中人有些惋惜地說,【你就會變成時鐘塔預計的那樣,一個毫無未來感可言的怪物了吧。】
【是蒼崎橙子不希望你變成的那種, 需要被「封印指定」的魔術師哦。】
家入硝子覺得這個理論其實有些荒謬,就像在說你現在的狀態其實是殘缺的,但當找回全部自我的時候,你仍然是殘缺的。
有一塊東西空出來了,無法填補。
禪院甚爾的體格讓他痊癒的速度是尋常人的幾倍, 等到他完全恢復後, 就從禪院甚一的住所回到了自己被分到的那個院子。
家入硝子不知道之前他是怎樣的性格, 但現在他開始有些沉默了,每天都在思考些什麼。
這種情況持續到了甚爾被確定是反向「天與咒縛」最強體現的那一天。
他難得跑去問很久沒見面的兄長:「我不是很明白。」
甚爾皺著眉:「如果按照實力來排,相傳術式也沒有那麼了不起, 十影法我不清楚, 但如果是投射咒法的話我不會輸。」
禪院甚一看著他半晌, 沒將解答說出口。
日本的天才咒術師每年都能出幾個,即使半隻手摸到了天花板也不怎麼受古老家族的青睞。
原因也很簡單,數百年之後能剩下的,於咒術師的荒原之上只會剩下傳承下來的那些東西——比如御三家的根基。
但這段話一旦說出口,就約等於在告訴禪院甚爾,你是沒有價值的。
可惜這句禪院甚一沒說出口的話,禪院甚爾在各個禪院的口中聽到了無數種版本。
有帶著惋惜和憐憫的「那孩子啊……」
有帶著嘲笑和怨毒的「也就是個廢物罷了。」
還有高高在上,意味不明的「甚爾君啊。」
硝子看著他不再去參加這一輩孩子的日常練習,最初他也去過,無非有兩類結果。他不還手,被嘲笑,他還手,被報復。
報復成為了一種必然,大家族裡那些初嘗權利卻沒領悟「權責對等」本質的小孩,是異常刻薄的。
被打壓與打壓別人會逐漸成為本能。
時間在拉扯中變形,家入硝子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時節。只看見往來的僕從穿上帶內襯的羽織,而禪院甚一在外出任務一直沒有回來。
在禪院甚爾從冷水裡爬出來,胡亂擦拭幾下就縮進被窩的那個夜晚,家入硝子坐在紙門邊上看了他一整晚。
小孩的頭髮有些長了,用邊緣崩斷絲的皮繩扎在腦後,濕漉漉的在枕頭上留下水漬的印子,他維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呼吸聲由淺變粗,再越來越微弱。
禪院甚爾睜著眼睛安靜地看著紙門外的月亮,而坐在月亮底下的硝子安靜地看著他。
成年後的天與暴君似乎擁有世界上最恐怖的肉/體,身體每一塊肌肉都充斥著快要爆炸開來的掠奪與侵略的氣息,家入硝子對此深有體會。
天與咒縛的身體也會有這麼脆弱的時候嗎?
小孩看著月亮,眼神專注平和,他很久沒有這樣的眼神了。家入硝子沒忍住,輕聲問他:「好看嗎?」
他聽不見,所以也沒有回答。
「是好看的吧。」硝子抬起頭,四方的院落將殘缺的月亮裝幀成了藝術品,在夜空發著冷光。有種令人心慌的感覺從骨頭裡鑽了出來。
「等你離開這裡,會長高不少,人變得圓滑,名聲不太好,算個人渣,但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也可能有些瞧不起廉價的月亮。」硝子停了下來。
夜空本來乾乾淨淨,一股風吹來了烏雲,偏白的厚實雲層將殘缺的月蓋住,但好在沒有下雨。
硝子低下頭側身看禪院甚爾,他還是盯著那片天空的某個位置,眼神專注平和。當沒有月光照進眼底後,裡面空洞的地方就暴露了出來。
這次看上去沒那麼悽慘,四肢完好,面色平穩,沒有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家入硝子按著自己的膝蓋站了起來,走近他,在他身側又坐下。
禪院甚爾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冷,可能是涼水澆的,也可能是月光曬的。
他像是禪院家裡最獨特的蟬,在某個夜晚恰好累了,被製作成了漂亮的標本。
看著他好一會兒,硝子才繼續說:「離開這裡吧,甚爾,趕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