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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自己要找的保鏢就是要對自己下手的人的時候,硝子雖然覺得很麻煩,但內心沒多大波動。但在看清男人臉的時候,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向上涌。
這儼然是那天在彩票單給他塗了中獎彩票的那個假老闆!
是那個在他六歲離家出走的時候拿街邊流浪狗罵他的刻薄少年!!
是那個接了詛咒師的懸賞,等待時機對他下手的「天與暴君」!!!
見鬼了。
家入硝子自認自己算是感情起伏不激烈的人,現在都忍不住在心裡罵上一句:這他媽到底是什麼要命的巧合?
對方在瞬間就恢復了常態,甚至完全轉過身朝硝子走來。被他丟在原地的西裝男人朝他小聲嚷嚷了兩句,沒得到回應後收起那張紙走了。
家入硝子盯著他的眼睛。
他和前兩次看起來都不太一樣。如果說硝子以前見到的都是一隻打盹的狼,那現在這隻成年的孤狼像是處於捕食剛剛結束的狀態,比墨綠更深的瞳孔投射著殺戮後的餘韻。
家入硝子聞到了血腥味。
「中獎了嗎?」這是硝子聽到的第一句話。
「什麼?」
「那張彩票。」
硝子覺得這個場面哪裡不對,但很詭異的,他逐漸平靜下來:「中了,一等獎。」
「我運氣果然不錯。」對方咧開一個笑。
在硝子還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面前的人突然有了動作。他的動作快到家入硝子完全無法捕捉,隱約只是有一個「他動手了」的概念,呼吸只有一半,心跳也沒走完一個節拍。
「沒看到我們還在閒聊嗎?」伏黑甚爾嘴角上勾,聲音卻沒什麼笑意。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讓家入硝子瞳孔瞬間放大。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硝子的鼻尖可以說是輕貼在伏黑甚爾的前胸,迎面稍微傳遞來人體的溫度,之前聞到的血腥味化作不倫不類的擁抱將硝子包裹起來,帶著熱氣的鐵鏽味直接壓過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當伏黑甚爾開口的時候,硝子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膛的低顫。
「懸賞時間還很長,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硝子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句話不是對自己說的。
他稍微側頭,伏黑甚爾的右手穿過他肩上,手掌正扣著身後一個陌生人的脖子。
那個陌生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家入硝子身後的,他絲毫沒有察覺。
還有一點,他們三個現在的姿勢相當怪異,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投來異樣的眼光。普通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他們的位置——這只能是術式的作用。
加上身後那個陌生詛咒師突兀的接近,不難猜測他術式的大致效果。
硝子又重新轉回頭。
他不知道自己側身出去會不會走出術式的效果外,所以也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伏黑甚爾比他高一些,導致硝子不得不抬起頭去看他。
他們像是在擁抱。
「您救了我兩次。」硝子說。
早在詛咒師離家入硝子大約五六米遠的時候,伏黑甚爾就看出了他的打算。
那個時候詛咒師還沒使用術式,帶著惡意和目的性的氣息能輕易被五感捕捉。
甚爾想了想懸賞的金額和要求,覺得還真有不少人會為了這筆錢前仆後繼。
當然,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委託目標是半個熟人對他來說也算得上新鮮事,特別是前幾天還剛被腦子不太好使的咒靈「提醒」了一番,而咒靈造成的傷口因為一些特殊的效果至今未能痊癒。
傷口每裂開一次他就會想起那個雨夜裡可憐巴巴的蠢小孩。
嘖,誰能想到他就是咒術師藏得嚴嚴實實的寶貝呢,早個一天接到委託,說不定在彩票店他就能把人逮住。
不過現在也不晚。
「放……放開。」詛咒師雙手攥住伏黑甚爾的胳膊,但他那點力氣對天與暴君而言或許就和風吹過一樣,他啞著嗓子叫罵著,「你……不過也只是拿錢買命的野狗,放……開。」
伏黑甚爾第一次正眼去看詛咒師。
哦?怪不得這麼有底氣,這不是前老闆嘛。
他想了想自己剛交給孔時雨的醫療診斷單,有些遺憾,看來這筆外快是賺不到了。
看詛咒師還打算開口,甚爾也覺得煩了。他利落地鬆開手,後退一步:「算我白送你一條命,下次要收費了啊,老闆。」
詛咒師捂著自己喉嚨,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恨恨地滾了。
「中介商人介紹我來找你。」
伏黑甚爾看向突然開口的家入硝子。
他很平靜,比剛開始看見自己的時候平靜不少。一股颶風颳過也只能讓海面稍微掀起一點波瀾,等颶風離開就什麼都不剩了。
但他和在彩票店裡近乎死寂的平靜又不一樣,他的眼神比之前亮了一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沒什麼起伏的表情隱約帶上了一點興奮。
伏黑甚爾認為他在笑。
「一份工作。」
「工作?」
「我會給您相應的酬勞,以及治療,作為交換……」家入硝子眼睛眯起來,深栗色的瞳孔盪開笑,淚痣點綴成星河的一處。
伏黑甚爾聽見他禮貌地問——
「您能成為我的い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