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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貼心的示意埃爾梅羅二世站遠一點,等會兒炸開的血肉可能會濺到他身上。
埃爾梅羅二世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靠在稍遠一點的牆邊,安靜的看著。
這個距離下,伏黑甚爾甚至不用瞄準,為了讓彈道保持穩定,他用雙臂和胸膛將槍卡死,平穩的視線鎖定在家入硝子的左小腿上開始倒計時。
「三。」
「二。」
代替「一」的是一聲槍響。
消聲器和槍口制退器削弱了爆破音,為了儘可能的轉移注意力,不被突然的疼痛影響到反轉術式的施展,硝子的視線一直停在伏黑甚爾的肩上。
這一槍他開得很輕巧,后座力甚至沒有使肌肉出現用力的痕跡。
在小腿的劇痛傳上神經末梢的同時,硝子又回憶起,槍托抵住的那個地方,似乎是有一道疤的。
那道疤的形狀出現在腦海里的時候,家入硝子不合時宜地想,自己的腿上說不定也會留下來一道不平的疤痕。
所幸這些想法並沒有影響到家入硝子給自己治療的速度,反轉術式立刻開始起作用。
但即使術式的治療速度很快,他還是有那麼一瞬間失去了平衡,他在疼痛中向前栽去,伸手想要握住槍管。
伏黑甚爾先一步把他拎了起來,□□被他隨意扔到一邊。
「那東西很燙。」他說,「你的小腿已經復原了,能站起來嗎?」
可能不太行……
並且不只是暫時無法和小腿的神經重連的問題,家入硝子覺得自己開始發冷,渾身像是被浸泡在冰水裡。
這種冷伴隨著的是讓大腦和四肢都變得僵硬的鈍痛,他還是站不穩,抬手想握住拎著自己後領的粗壯手臂,卻因為視線的模糊而撲了個空。
伏黑甚爾乾脆把他放在地板上,自己也坐了下去。硝子還在一片模糊中想抓住什麼東西,甚爾嘖了一聲,把右手塞到他懷裡。
家入硝子很用力的抱住了。
他現在幾乎什麼也看不見,視線是一片黑,雖然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正坐在地板上,大腦卻傳來下墜的錯覺。
那股錯覺越來越真實,到了後來他甚至能感受到鋪面而來的風聲。失重感讓他下意識將自己抱住的東西往懷裡拽,但用處不大,失重感依舊包圍著他。
然後,他能「看見」了。
晚風將他棕色的頭髮獵獵吹起,他漂浮在大樓上空,乾燥的夜晚什麼也沒有,星星黯淡下來,唯一的亮光源於屋頂。
家入硝子「看見」了屋頂站著的,面無表情的伏黑甚爾。
【你能夠飛行。】有人說。
【你要去飛。】那句話變成了這樣的命令。
眨眼後,他「看見」的東西又變了。
【墜落下去。】
伴隨著這樣一句話,他抱著誰的手臂,又被誰緊箍在懷裡。
他突然變得不寒冷,也不孤獨,死亡的感覺舔舐全身,他還聽見了嗚咽的聲音。
這不是墜落,家入硝子腦海里出現這樣一句話——這只是沒能飛起來而已。
「這種情況能算正常嗎?」伏黑甚爾看著陷入怔松的青年,
原本冷咖色的雙眼現在是濃郁的金色,純正又璀璨,他的眼中似乎有某種倒影,像切片電影般流暢地播放著。
「算正常範圍,他的魔眼會不穩定一段時間,封印的副產物也會跟著一起被逐步釋放出來,可能比魔眼的穩定期更長。」
「你之前沒有提到會有副產物這麼一個東西。」
隱約察覺到對方的敵意,埃爾梅羅二世不慌不忙地點頭:「如果蒼崎是在他五歲那年封印的魔眼,那段時期的記憶也可能被一起封印起來,這應該不算什麼大問題。」
窗外的厚雲將原本就不明亮的太陽遮蓋住,房間在陰翳下有些發涼。伏黑甚爾重新低下頭看家入硝子,他的臉色還是像被雪活埋了一樣白。
像是錯覺,又像是某種慢動作,甚爾看見硝子直勾勾地扭頭轉向自己。
家入硝子還抱著他的胳膊,手指深陷在肉里,指尖被擠壓得發白,唇色也發白,相反的是神采奕奕的黃金瞳,流光溢彩從玻璃球一般的眼珠溢出。
「我們去找沙耶吧,甚爾。」他的語氣緩和得有些不正常,語速比平時要慢,「找到那個孩子,然後離開這裡。」
伏黑甚爾依舊沒有意見,把人提起來:「帶路吧。」
根本不用再另外去尋找,家入硝子頭也不回的朝自己和伏黑甚爾一起居住的那套房子走去。
路上,魔術師問起他現在感覺怎麼樣,家入硝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先是指著自己的眼睛:「很清晰,可以明確的分辨出現在和未來。」
接著指著自己的頭,「這裡也變得很清晰,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埃爾梅羅二世沒有做出什麼評價。
「到了。」伏黑甚爾抬頭看著那堵破爛不堪的外牆,「一眼就能看見屋內,我們要在裡面等它?」
家入硝子搖頭:「不,只有我。」
伏黑甚爾:「你現在有點像喜歡坑蒙拐騙的詛咒師了,家入。」
「硝子。」他說,「你上次叫的我硝子。」
甚爾挑眉,在還沒能說點什麼的時候又聽見對方接著開口:「你可以放心,我沒有自毀的傾向。比起沙耶我更喜歡你一點,一定要選一個死一塊的話,我也不會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