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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有些發白的祁聞白愣了愣,有些不解:「什麼是暈血?」
「暈血都不知道。」昭昭小聲嘀咕一句,也不追問,見他把雪糕放在膝蓋上,便用她慣常帶有不滿和不耐煩的語氣,「把臉冰一冰,別一會兒腫成豬頭。」
她不確定祁聞白是不是被揍傻了,又或許就是這個呆呆的性格,反應總是要慢上那麼一拍,等她說完,他看看手裡的雪糕,「哦」了一聲,乖乖地把雪糕摁在自己臉上。
剛才那三個小孩對他拳打腳踢,雖然那幾個小孩還不是流氓混混,不至於窮凶極惡,但是拳頭招呼到他臉上,鼻血被打出來,臉上也挨了幾下。巷口的店裡沒有冰塊,昭昭買了個雪糕勉強給他當冰袋,但他臉上受傷的地方已經開始發紅髮青。
第一次見祁聞白,他臉上白白淨淨的,臉頰肉嘟嘟,跟個糯米糰子似的,這會兒被人揍得跟個紅綠燈一樣。昭昭不想看他,但是還是忍不住又掃他一眼,咋看咋覺得討厭,她剛才幹嘛要給他洗臉?就應該讓他血呼啦差地回家,把沈藍嚇死才好。
昭昭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凶神惡煞極了,祁聞白與她目光相接,緊接著便輕輕地倒抽氣,本來想說些感謝的話卻被她盯得一個字說不出來。他不喜歡那些同學找他的麻煩,而對於眼前這個比他個子高出很多的姐姐,他是有些害怕的,她的氣場很嚇人。算上上一次在家門口,她已經幫了他兩次,但是即便如此,她給他的感覺都是隨時會把他揪住揍一頓。
捂住他一側臉的雪糕被他悄悄地挪了位置,擋住一側的眼睛,這樣就能避免和她目光接觸。
那種「沒意思」的情緒又湧上來,昭昭面無表情地吃完綠豆雪糕,一板一眼地把木條放回包裝袋,緊緊貼著包裝袋的一側,慢慢地將包裝袋一折一折地往裡卷,等到木條和包裝袋卷到一起成了一根棍兒,她便拿過旁邊的礦泉水瓶站起身往巷子外面走。
祁聞白愣愣地盯著她的動作,幾秒鐘後,抓起自己的書包往肩上一搭,跟上去。
礦泉水瓶被她扔到地上,她踢著瓶子往巷子的一頭去,「哐當哐當」的響聲在左右的牆和建築之間迴蕩。有人從對面走過來,她就停住,等人走過之後,她便繼續踢。
她這個年紀正處於懂事與不懂事之間,對很多事的觀念都不成熟,想不通,卻偏偏又要去想。她以為對沈藍的報復是對她和媽媽不幸的解藥,但是生活不是做數學題,非對即錯,非黑即白。
到了巷子口,她蹲下去那個被她踢了半條巷子的瓶子,耳朵邊飄來幾個字「火燒雲」。那個看起來內向,差不多能讓人誤會是半個啞巴的祁聞白的嘴裡突然冒出話來。
昭昭直起身,垮著一張臉盯著他看。
「姐姐,火燒雲。」祁聞白一手指著巷子口外的天空,太陽剛好沒進天邊,傍晚的天空霞光瀲灩,半片天都是金燦燦的。
「我們剛學過課文,課文說,火燒雲紅彤彤的,好像是天上著了火。」祁聞白差點就要背誦課文了。他記性好,老師說要背誦的課文,他讀幾遍就能背下來。
昭昭的心情本來是一片慘澹的,不知道為什麼,因為祁聞白一驚一乍地指著火燒雲給她看,她竟然沒有不耐煩,盯著那片霞光四濺的雲看了好一會兒,雲下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紅色,包括花草建築,來往的車輛行人,也包括祁聞白。
他一張臉蛋這會兒紅彤彤的,像個泛著金紅色光的蘋果。祁聞白不醜,甚至可以說很好看,是那種招人喜歡的乖乖臉。雖然只見過兩次,昭昭在他身上看不到熊孩子的影子。
她看著這個嘟嘟臉的蘋果,突然笑了一下。
祁聞白第一次見她笑,也咧咧嘴跟著笑,她的笑意立刻就沒了,唇角下撇。
「你笑什麼?」
祁聞白把嘴閉上,不笑了,也不答話,一雙眼睛眨巴一下,就不敢再動。
她輕輕嘖了一下唇角,心情愉悅。她發現自己竟然很喜歡看他這副受氣包的樣子,這多少是有點變態吧?
昭昭往車站的方向去,祁聞白隔著兩步的距離,她回頭看他:「你衣服沾上鼻血了,你媽會嚇一跳的吧?」
祁聞白低頭打量自己的衣服,藍色底的衣服上的確有兩點暗紅。他搖搖頭:「沒事,洗洗就好了。」他會趕在他媽媽到家之前把血跡洗掉,媽媽不知道,就不會被嚇一跳。
「你媽很忙?都不來接你放學?」
「她很忙,今天下鄉了,要晚點回來。」
祁聞白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問什麼答什麼。
昭昭記得沈藍是縣上電視台的記者,記者往鄉下跑倒也不稀奇,但是沈藍生病了還這麼拼,真是奇怪。
「你爸也不接你?」
昭昭是故意這麼問的,她問的時候還仔細地盯著祁聞白的臉,而他的眼神也的確有些微的改變,不過一瞬就過去了,轉而朝她笑笑:「我這麼大了,不用接,我們班同學都沒有家長接。」
第7章 「祁聞白,你是在拉屎嗎?……
昭昭垂眼看看祁聞白,隨後把臉轉向一邊。
出了巷子,不遠就是公交站,她還想說些什麼刺痛祁聞白的話,話到了嘴邊打了個轉便隨風散進街頭各種嘈雜的聲響里。
算了。她這麼想的。
昭昭不再搭理祁聞白,面無表情地徑直走向公交站。小學生放學的時間已經過了好一會兒,等車的人不算很多,很快就來了一趟車,14路,她記得第一次見祁聞白就是他從14路車上下來。但是車門開啟,等了一會兒又關上,祁聞白坐在她旁邊都沒動,手裡還拿著融化大半雪糕在臉上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