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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媽都是蒼蘭縣本地人,但她跟爸爸那邊的親戚不如媽媽這邊的親戚親,因為爺爺奶奶過世得早,都沒帶過她一天。爸爸上面有兩個哥哥,早年便去外地打拼,現在也都定居在其他城市,只有逢到年節才會回老家來祭祖,昭昭跟兩位叔伯親戚見面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與他們並不相熟。
到吃飯的時候,大伯兩夫妻和外公外婆從臥室出來,看他們的表情,也跟舅媽差不多,雖然有擔憂但也有喜色,看起來像是談妥了什麼。飯桌上,長輩都沒有當著昭昭的面多說什麼,等到晚些時候,樓下有汽車的響聲。很快,她爸就出現在這個房子的客廳里。
她在房間寫作業,但是客廳的談話還是會從不太隔音的門板傳過來。她聽出大概來,大伯夫妻專程跑這一趟都是為了她爸媽的事。
這幾個月里,她爸媽對於離婚的態度九曲迴轉,一開始是連彩茹提出離婚並和徐皓僵持,後來是夫妻兩人都決定離,甚至徐皓的態度還要更堅決一些,巴不得立刻離婚方便和別的女人領證,外公一趟一趟跑醫院去找他,他都絲毫不為所動。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徐皓最近又幡然悔悟,要回歸家庭。他一個人的力量說服不了連彩茹,大伯夫妻登門當說客。外公外婆自然是希望兒女婚姻幸福,家庭完整,大家的目標都是一致。
但是連彩茹的態度一如既往,今晚藉口值班而不露面就說明了一切。
外公在客廳打電話的嗓音很大,幾乎是吼出來的,他在責備連彩茹不懂事,那些話,無非都是指責連彩茹不顧全大局。
「別扯那些沒用的,現在馬上回來。」
「讓大家都等著你,你好意思?」
「你不為我們兩個老東西省心就算了,你想過昭昭沒有?」
……
電視的聲音被故意放大,但是該聽到的話差不多都聽到了。
昭昭整晚都心不在焉,習題集上只寫了兩行演算步驟。連徹下晚自習回來,去廚房找吃的,一會兒就鑽進昭昭的房間。
昭昭胡亂抹了一把眼睛,嚷到:「你進來怎麼不敲門?」
連徹站在房間中間進出都為難,傻站了一秒鐘,把手裡的烤雞翅拿不用的書墊著擱到她書桌上,自己拉過一張椅子:「路上買的,還熱著。」
昭昭紅著眼睛瞪他,他往椅背靠了靠。家裡發生的事,他媽媽剛剛提了一句,他自己再腦補一下也就明白了。
「姑姑姑父不會離婚了,你也別哭了。」
她搖搖頭,咬了一口烤雞翅。
連徹不明白她搖頭是什麼意思,一手撐住下巴靠在書桌上:「明天還要不要吃?」其實以前連徹對她沒這麼好,兩人年齡差不太多,往往都是互相爭搶東西,連徹那裡根本就沒有她是妹妹這個概念。現在,他突然就有了點哥哥的樣子,昭昭雖然享受他被指使得團團轉,但是她也明白這裡面有一部分是連徹對她的憐憫。
「要,明天我要烤豬蹄。」
「喂,別太過分,豬蹄比雞翅貴多了,我這個月零花錢都快被你吃光了。」
她嘴唇撅起,連徹為難地投降,嘴上卻忍不住表達不滿:「豬蹄就豬蹄,胖不死你。」
看著昭昭吃完雞翅,他才起身,鬼使神差地拍拍她腦袋,被她一巴掌打開。
「嘖!」昭昭不耐煩地扭頭瞪他。
連徹齜牙笑笑。看到她能動手,那說明她暫時是不傷心了,連徹這才放心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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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除了學習好之外,紀律性差,因為很多課她都跟著連徹學過一遍了,老師授課她想聽就聽,不想聽就干自己的,逃課不稀罕。她在下午的歷史課上做完半套中考英語真題,就想逃課。
早上出門的時候,舅媽說她爸下午來接她放學。
她想不起來徐皓上一次接她放學是什麼時候,但這不重要,她並不想跟他單獨待著,也不想接受他這突來的殷勤。試卷也做不下去,課也聽不下去,她拿過同桌唐薇璐的鉛筆來削。
班上同學大多用自動鉛筆,唐薇璐喜歡畫畫,筆袋裡很多樣式的鉛筆。
唐薇璐無語地看著昭昭用手術刀削她的貴价鉛筆,肉疼得齜牙咧嘴。
「徐昭昭,你來回答一下。」歷史老師的目光隔著眼鏡片掃過來。
突然被點到名,昭昭後背一涼。她和唐薇璐同時走神,都不知道老師問的什麼。
她站起來:「老師,我沒聽清。」後桌同學小聲提醒,但是太小聲,她只聽了個什麼五年。
歷史老師把書往講台上一扣,厲聲呵斥她:「你連課都懶得聽,當然聽不清。別以為你學習好,有班主任替你求情,你在我的課堂上就可以為所欲為。出去!」
她常年在年級第一二名,從沒掉出過前十,班主任對她一向寬容,但是任課老師並不是個個都喜歡她,尤其歷史老師。歷史課排在一天的最後一節,她逃過好幾次歷史課了。
老師讓她出去,她也就認命,拿上歷史書站到陽台上去。她在教室都不聽課,站陽台上就更不可能老實,一雙眼睛到處張望,猝不及防地掃到一個人的身影。
是徐皓,去的方向是教務樓。
徐皓不僅來接她放學,提前來學校,恐怕還會去找她班主任。
學校的圍牆她翻得熟門熟路,她想去找連彩茹,在公交站徘徊了一陣,坐上的車卻是去三小的方向。剛到校門口,小學就放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