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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著嗓門哭嚎著,聲音喘出粗重的氣息。
凌妤站在拐角處,從她的角度看不見護理少年的家屬,只好匆匆上前兩步,從手提包內掏出紙巾,打算收拾殘局。
「抱歉,你沒事……吧?」
凌妤仰著頭,昏暗的走廊內,少年三米外的身後赫然站著一位身姿綽約的女人。
待看清她的樣貌,凌妤的尾音戛然變形。
顧罄正蹙眉打電話,語氣里裹夾著濃濃的不耐:「錄音筆的重要性用不著我繼續贅述。你們就是掘地三尺,它明早也必須出現在我辦公室內……你只需要回答我能或者不能?」
凌妤這邊鬧出這麼大動靜,顧罄自然不可能忽視她。
她一邊往事故現場走,一邊低眼視線觸及滿地的飯菜,眼裡濃濃的冷意達到頂峰。
凌妤仰頭的這一瞬間,便正好與她戾氣堆疊的眼珠對上。
片刻後,顧罄才認出她,短暫錯愕,又看了她一眼,眼睛裡死亡氣息緩緩褪去。
「我這邊還有事,回公司說。」
顧罄抽回視線,摁斷電話。
率先一步蹲下身,手裡捏著濕紙巾為少年清理污漬。
少年有些怕顧罄,眼珠里噙著淚水。卻再沒敢哭出聲。
「這麼巧啊,顧罄。他是你弟弟嗎……」
「你跟蹤我?」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出口,凌妤垂眸看她。
顧罄厭惡皺著眉,她一向是傲慢的,這會兒連給予凌妤點頭或搖頭的衝動都沒有。
將這種漠視直白的表達在自己的言行中。
自始至終看都沒再看她一眼,似乎當凌妤不存在,旁若無人的替輪椅少年擦拭掉身上污漬。
這一刻,凌妤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身上強烈的疏離冷漠,在顧罄心底她宛若一粒趨之不及的髒污。
令對方厭惡至極。
不得不說,顧罄這個女人聰明的令人髮指,她總是能知道傷人不需要言語。
而是用輕描淡寫的行為,把人貶低到塵埃里。
凌妤垂眸。
「偷窺跟蹤是犯法的,更何況你是個律師。」凌妤微笑:「顧罄,你當我是什麼人?」
顧罄埋著頭,用力擦拭掉少年身上最後一塊污漬。許是手上的力氣重了些,少年抽噎的喊了句:「姐,疼。」
顧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後直起身,推著輪椅,一言不發往回走。
凌妤氣笑了。
【宿主……你……沒事吧?】008支支吾吾安慰:【唉……你不要太傷心,無CP女主,無情無義,是這樣沒錯。。】
【誰跟你說我傷心?】凌妤微笑:【我就是興奮,人生頭一回遇見這麼個厭惡的人。想著該怎麼把她弄哭出來……】
008:【……】
第6章
凌妤依在牆邊,掀了掀眼皮子,抬頭,顧罄已經走出好一段距離,凌妤冷不丁叫住她。
「慢著。」
走廊不算長,前方盡頭右拐是病房,左邊則是一處占地面積頗大的茶水間。
由於背陰,五點半左右,窗外的天光無法投射進來,走廊昏暗,唯有朦朧的壁光時明時暗。
顧罄站在燈光之下,那張與身邊輪椅少年截然不同的冷艷臉龐,宛若鍍了層暗色的陰影,看不清多少情緒。
只唇瓣淡抿了下。
大約是從沒見過凌妤這麼賤的人,以至於聽見她再一次糾纏不休的聲音時,她的反應稍顯的有些遲鈍,腳步下意識一頓。
凌妤見她停下來,三兩步上前。
「篤篤篤」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節律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迴響。
「姐?」顧艇坐在輪椅里,靠著手臂的力量,支棱著耷拉的頭顱歪過來,他半仰著頭,少年人的口齒不太清晰,智商卻已逼近成年。
他斜著眼,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顧罄面無表情的側臉,若有所思。
片刻後擠出一抹稚氣的笑:「這是……姐姐的朋友?」
顧罄眼底的情緒淡一丁一點淡去,低眼迎上少年狀若天真的視線。
深藍色的眼珠剎那間蘊了層腥澀的冷意。
這股冷意毫無預兆的罩在少年的身上,銳利的目光從少年臉上一寸寸刮過。
凌妤一直以為顧罄只有對自己才是冷漠無情。
但此時此刻,顧罄氣勢驚人的漠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為強烈。
很難想像,她這份漠然,是對著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明明幾秒鐘之前,她對少年還算耐心。
凌妤驚訝的眯下眼。
與此同時,顧罄蕭索的聲音傳來:「顧艇。」
她彎下腰,細指夾住少年人的下頜。
視線與之平齊,聲音極淡:「不要妄圖試探我……」
被她手指鉗制住的少年瞳仁蟄了下,眸光閃爍,抽回視線。
他縮了縮脖子,唇角淌下一行涎水。
腦癱患兒,成年壽命其實大多不太長,即便堅持復健治療,行為能力多多少少與正常人有些區別。
但思維能力卻又因人而異,而顧艇很顯然智商並未受到多大影響。
他慢一步反應過來,眼底迅速沾染了淚水,面上仍舊懼怕,然而卻病態的撐著軟趴趴的眼皮。
偏頭看了眼凌妤,話是對顧罄說的:「姐,我很開心你又有了朋友……你一定很高興,幾年前你和旺仔交朋友的時候也是這麼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