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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罄嘆了口氣,面上看起來一派平靜,但是凌妤注意到後者膝彎曲著。
這是一個蓄勢奔跑的姿勢。
隔著夜色,顧罄語氣放緩了一些:「不,你不害怕,我害怕。殺人原本就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姜維殺言書的時候,你站在外邊、應該十分理解此刻我看你的心情。」
李娟一愣,像是想到什麼,她握住刀刃的手忽然一松。
「吧嗒」刀柄墜落在地。
顧罄盯著李娟的眼睛,並沒有因為李娟放棄殺人而露出任何情緒。
她的語調依舊不急不緩,按照自己一貫的節奏問:「現在心情好一些了吧?殺人威脅不了任何人,你只會讓自己一生背上殺人犯的頭銜。更何況你也有可能一刀殺不死我的當事人。」
顧罄就像是一柄利刃,刺過來,把李娟鼓脹的怒意,一針戳破。
她淡淡道:「姜家有錢,可以拿出很多錢去給他做治療,他未來會像我一樣,做一個成功的壞人,你去天堂找言書的時候,有臉見她嗎?」
「嗚嗚嗚嗚嗚嗚」
這個黑夜裡,李娟哭的痛徹心扉,她不斷重複著:「對不起,我不想的。」
「為什麼啊?沒有任何人願意幫助我和我的小姐妹。」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要多出你們這群畜生?」
……
凌妤站在一邊,她的目光落在顧罄身上。
顧罄的小腿直到此刻依舊呈現的是一個起跑的蓄勢待發的姿勢,一雙手掩在袖口內,五指併攏。
仔細看,其實顧罄沒有表面那麼從容。
但是這個女人言語裡表現了一種超乎尋常的冷漠。
殘忍的將人摁在泥濘里。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但有現實血淋淋的令人崩掉心態。
如果這話擱平時聽,凌妤興許要破口大罵。
然而凌妤不得不承認,顧罄是成功的。
哪怕她的嘴毒的像是啐了蛇液,但是她永遠知道說服別人的脆弱點在哪裡。
就想剛才在樓道口一樣,顧罄只花了三言兩語的功夫,就能令自己頭皮發麻站在門外,不敢闖入。。
變故就在凌妤發愣這五秒鐘之間。
沒有人注意到李娟那把扔掉的刀被姜維拿在手中,他迅速割破手腳捆縛的麻繩。
就在顧罄緩緩靠近李娟,遞給對方一隻手時。
姜維忽然暴起。從身後拖住李娟的頭髮,往身後欄杆撞去:「賤人去死。」
顧罄就在身邊,橫插兩人之間。
反手扣住姜維的手腕,她冷著臉:「少惹點事情。」
細長的指腹用了點兒力氣,直接沒入姜維的手腕之中。
姜維痛的慘叫出聲,他咬牙切齒道:「顧罄,你別忘了。你和我爸的的交易……我現在很有理由懷疑你和這個賤人……」
姜維的話還沒說完,這句賤人徹底觸怒了情緒不穩的李娟,她冷戾著一張臉,面容扭曲的將姜維往下推。
天台的欄杆前幾天報過維修,螺絲鬆動,姜維是個男人,力氣比李娟大,他用另外一隻手借力,和李娟換了個位置,將李娟摁在欄杆上,隨著這個力道。「咔嚓」一聲護欄不堪重負,直直下墜。
顧罄伸手撈了一把李娟。
卻沒想到,李娟慌亂拉住她彈跳,自己倖免於難,卻因為彈跳的力道,將顧罄扯了下去。
變故來的猝不及防,顧罄身體往下墜的時候只是平靜的勾了勾唇。
明天不用她出現姜家也將頃刻坍塌,她完成了對凌妤的承諾,而且超額完成。
除了姜博川手裡的那份販毒名單,顧罄覺得自己將所有的身後事都安排的妥妥噹噹。
她以為自己這樣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但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張臉。
芙蓉面,狐狸眼。
目露挑釁的盯著她,漆黑的眸子一會兒囂張,一會兒又變化出郁麗飽滿的水氣。
「顧姐姐,你不要我了嗎?」
顧罄在冷風中倏然一怔。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緊緊的握住。腦海里幻化出來的臉宛若默劇一樣出現在眼前,她們同時在往下墜。
顧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的而不是幻想的,她的瞳孔劇烈的縮了縮。
她想用盡力氣甩開對方的手,但手心被凌妤牢牢攥住
這個場景一如多年前的那場槍彈雨林里,顧宏偉用身體將她牢牢護在懷裡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沒有人知道,這種溫暖顧罄從來不想要。
因為只有短暫的幾秒鐘,未來她要用無數個夜晚去磨平心底止不住的痛苦與躁鬱。
顧罄很清楚,人沒有能耐的時候,不配喜歡上任何東西。
哪怕一隻狗,一隻貓。
她也許真的是不詳之人,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會死亡。
顧宏偉死的時候,她只覺得胸口悶。
但是當凌妤要陪她下地獄的時候,她心底只有一個念頭,儘量的掙脫她的手。
「為什麼呢?你要沾染上我,讓我往後的歲月里又添一項沉重的罪名?」
顧罄舔了舔乾澀唇,目光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凌妤,你是不是有病?」
下墜的速度很快,耳邊呼嘯的風聲刮在耳邊。
凌妤只來得及聽見顧罄罵她有病,她哼笑了一聲:「你就當我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