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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圍上去撕心裂肺的哭嚎,一整兵荒馬亂過後,陰暗的長廊再次恢復安靜。
在這種詭異的安靜氣息里,終於還是有人爆發了。
徐淼甩開魏敏君的手,大步堵在手術室門口,她沖即將關門的護士問:「凌妤怎麼樣了,我妹妹,凌妤」
護士的手臂被徐淼緊緊攥住。
她只好扭頭,大約遇到這種情況多了,耐著性子安撫徐淼:「病人正在搶救,小姐您稍安勿躁,我們一定竭盡全力救治您的家人,請耐心等待。,」
「等待……」徐淼淚流滿面的嘲諷出聲。
她們所有人守在手術室門外,等待了整整三天三夜,為了讓凌妤接受最好的治療,全球最好的外科醫生在兩天前連夜坐飛機趕到了救治現場。
中途這扇手術室門無數次開合,可是推出來的病人,不管是治好的還是去世的,沒有一個是她們等待的人。
時間宛若螞蟻鑽心一樣漫長難熬,當下,徐淼只感到未知的恐懼漫上胸口,她沖護士嚷:「三天!我們等待整整三天!能不能跟我們說說究竟是什麼情況。」
護士輕而緩的搖搖頭,職業道德,她不能說。
這幾天港城的天氣都不算好,烏雲密布,直讓人心情也染上了同樣的灰色。
徐淼抓住護士不鬆手,魏敏君疾步走到她身邊,沖護士連連道歉,又忙著轉頭,攔在徐淼面前,好聲好氣的勸 。
凌妤飄出來的時候撞見的就是徐淼失控的這一幕,她視線越過徐淼的肩頭,幾乎是第一眼,就看見了廊椅上的女人。
她身上穿著三天前登山服,外套上的鮮血早就凝成塊狀,血漬沒入衣里,距離近才能看見斑斑血漬。
女人端坐在走廊外,細直的長腿併攏,腿上隔著一台筆電。
仔細看,筆電上是各種凌妤看不懂的法律條文。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在工作。
凌妤穿過徐淼的身體,飄過去,蹲身爬在顧罄細直的腿根處。
可惜顧罄根本感覺不到她,女人蒼白的手指搭在鍵盤上,隨著對話框浮動,像是正和人開視頻會議。
何舒文:【薩沙的案子涉及多國走私毒品,經過多方面綜合考慮,我們決定把國際毒梟薩沙暫時關押,之後由國際法庭判決。我知道你現在不方便離開凌妤身邊,提前問你一聲,需不需要我這邊提前另找律師。】
顧罄垂眸,玻璃珠似的眼珠被電腦螢光屏投射上一層浮冷之色。
她面容沉靜,重而緩敲擊鍵盤,漠然的說:【不需要。】
【如果凌妤死了,他現在就要死。】
顧罄的表情看上去雲淡風輕,歲月靜好,即便說著讓人死的話,臉上卻沒有多餘的殘忍與血腥。
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時間消磨殆盡,落下朽葉色的空白。
凌妤用手指撥了撥顧罄消瘦的下頜:「你還想去出差?那過兩天我醒了,誰來照顧我?」
顧罄當然不會給她回應,但她給了何舒文解決方法:【國際法庭,視頻辯護。】
何舒文:【……】
*
手術室門口,徐淼還在不依不饒的跟護士鬧。
魏敏君沒能力攔住歇斯底里的老婆,她只好將求救目光投向顧罄,咳嗽了一聲,以此示意自己的無可奈何。
顧罄慢條斯理的從堆疊的法律文書中抬起頭,凌妤注意到女人電腦里,還有另外一個打開窗口,那是顧氏集團整合合同。
已經被她翻了很多頁。
也就是說,自己做手術的這三天內,顧罄幾乎沒有休息過,沒日沒夜沉迷工作。
凌妤看的又心疼,又生氣:「我都快死了。你就沒有一點不開心的情緒嗎?好歹像徐淼那樣哭一場,再不濟類似柳芙那樣失魂落魄表現一下,也叫我感受被老婆重視的滋味。」
「你倒好,工作工作全是工作……」
凌妤揉平顧罄眉骨未展的眉心,勾著她的長捲髮,不開心的爬在她身上。
這邊顧罄一無所知,瞥了眼徐淼,指著手術室,聲音宛若破風箱拉出來的嘶啞:「她還沒死。」
她的聲音很輕,神色出奇的平靜。
抬眸,像是說:「凌妤沒有死,為什麼哭?」
徐淼直愣愣的看向顧罄,女人背著光,身前的光線暗淡,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三天前,自從將凌妤抱上救護車的那一刻起,顧罄臉上的表情便永遠定格在那個雨天。
她身上穿的衣服三天沒有換洗,邊邊角角全是褶皺,一身頹唐,偏偏站起身的時候,纖細的腰,筆直的腿,窈窕冷漠的站在原地,冷眼旁觀所有人的悲歡離合。
這是顧罄慣有的姿態。
她正常的令所有人都以為她不傷心,可當徐淼的視線落在顧罄手腕掛著的那隻粉色飯盒時,鼻尖發酸,歪頭將臉頰埋入魏敏君的胸口。
哽咽的沖護士道了聲歉。
凌妤還沒有死呢?她不能哭,因為顧罄都沒有哭。
凌妤爬在顧罄肩頭,路過徐淼的時候,跟表姐打了聲招呼:「哎喲,傻淼,丟不丟人,我老婆看上去冷了點兒,她又沒打你,幹嘛委屈成這樣。」
*
顧罄好似壓根不關心凌妤的手術,她手拎一隻飯盒徑直乘坐樓梯,去了這家醫院頂樓VIP病房。
凌妤以為她要去熱飯,心裡感嘆,顧罄挺會照顧自己,比徐淼那幾個愛哭鬼過的悠閒自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