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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在於……其他的事情,都是直接能看到好處的事情,可是種痘這件事,好處有點虛,壞處卻是實實在在的可以直接觀察到的。
感染疾病,這就是壞處。
牛痘雖然比人痘要更安全,可是謠言卻不管這麼多,一傳二、二傳三,一個說的比一個離譜,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越危言聳聽的謠言傳播的越厲害,因為這本就是利用了「恐慌」和「獵奇」這兩種人性之弱點。
李魚就算是個神仙,也沒辦法改變這一點。
死亡的陰影實在是太大,僅憑她如今在銀州人心中的地位,還不足以抵消這種陰影。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若是把戰線拉長,或許人們就能夠慢慢的接受了。
但十年二十年,會因為天花死多少人呢?
她所不認識的人會死,她所認識的人、珍愛的人,會不會也被捲入到某一場疫病之中呢?
她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自己簡直一秒都等不了,當時當下,她一定要把這種痘之法給推廣出去!十年二十年,這誰才有耐心!
至於方法,在剛剛的一瞬間,她已經想好了。
對於從來沒聽說過「疫苗」的人,會不信任種痘,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李魚要做的,就是讓他們信任,讓那些心懷鬼胎之人無話可說。
李魚對一點紅道:「我要在百姓面前第一個種痘。」
一點紅一驚,眉頭已緊緊地皺了起來,道:「不行!」
種痘無論如何,都是要把自己暴露給疾病,李魚如今月份大了,怎麼可以這樣折騰?!
李魚輕輕地抱住了他,道:「你既然信我不會害你,為什麼不信我不會害我自己呢?」
一點紅沉默了一下,並不回答這問題,只是沉聲道:「你讓我去,你自己不要去。」
如今他已有了身份,乃是安樂公主的駙馬都尉,這件事由他這個丈夫去做,也很合情合理。
李魚卻搖了搖頭,溫柔地說:「一點紅,這是我的事,唯有這件事,是沒有人可以替我去做的。」
一點紅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
他忽然冷聲道:「你決定的事情,本就沒有任何人能改變的了!」
他很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
這天下把女人當做軟麵團,誰都可以捏一把,然而李魚並不是。她雖然看上去嬌弱嫵媚,可是心裡卻是一個極為剛硬、極為堅強的女人,她若決定了什麼事,任誰都是無法改變的。
一點紅也無法改變他,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李魚真正決定的事情,他也沒辦法說服她。
他已很久都沒有這樣冷聲冷氣的說過話了,李魚在他懷中縮澀了一下,垂著頭,好似做錯了事情一樣的依偎著他,想要得到他的原諒似得。
但她的決定還是無法改變。
一點紅深吸了一口氣,雙臂已然收緊。
他道:「我怕你出事。」
李魚道:「我自己大力推行的東西,我自己都不用,如何叫別人相信此物無害?」
一點紅無話可說。
他只能說:「既然你非要如此,我只能跟你一起。」
這風險不能叫她一個人去面對。
但這話,其實也聊勝於無罷了,因為一點紅身強體壯,區區牛痘,並不放在心上。但公主卻身子很弱,又懷著身孕,一點紅實在揪心的很。
李魚嗚咽了一聲,軟軟地道:「好,我們一起。」
她又寬慰一點紅道:「你不要擔心我,若因為懷孕真的發起了疹下不去,那就把靈藥當零食吃啊,總歸是不會有事的。」
一點紅長嘆一口氣,俯身吻了吻她,道:「既已決定好了,就莫要在想,快睡吧。」
李魚點了點頭。
公主的決定簡直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公主府之中,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對。
從側面也可以看出,種痘之事,即使是府中之人,對這牛痘,也沒有百分百的信任。李魚十分無奈,保證了又保證她絕對沒有事。
另外,市面上又開始流行一種小冊子了。
這些小冊子裡,乃是把天花疫病的方方面面都介紹到了,比如天花的發病症狀、天花的傳染方式、以及天花的後遺症等等。
這其中,當然也寫了得過天花有幸活下來的人,再遇到天花疫病,安然無恙的事情。
小冊子以醫師的口吻,詳細追蹤了幾個曾痊癒的天花病人,他們雖然滿臉麻子,但從此之後,都對天花免疫了。
然後小冊子畫風一轉,又講這養牛場的放牛郎經常會生的一種叫牛痘的小病,這小病本是牛身上的,傳感給人之後,也就起幾個小泡,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可是醫師經過觀察之後,竟發現,養牛場的放牛郎,竟真的很少得天花疫病,以前好幾次天花疫大流行的時候,這些放牛郎也都安然無恙。
然後又講了一個鄉村醫生已人力為一個小兒接種牛痘,待他痊癒之後,觀察到他在天花疫病之中,仍安然無恙。
這個鄉村醫生,自然就是愛德華.詹納醫生,他試接種牛痘的故事本就傳的全世界都知道,李魚拿來化用一下,也不算不說實話。
識字的人,自然看的懂小冊子,不識字的人也不打緊,戲社新上演的一齣戲,就叫《詹大夫種痘記》,在詹納醫生的故事裡頭,把天花的一些知識說的清清楚楚,讓百姓們在看戲的過程之中就了解到了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