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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看到了他身上遍布的鞭痕,還有他臉上留下的血淚。
葉開冷冷道:「你說的那個別人,是傅紅雪麼?」
花白鳳不說話。
葉開又道:「你的確不是個東西!」
說著,他背起傅紅雪,朝公主府疾馳而去,再也不肯理花白鳳。
花白鳳呆呆傻傻的立在門口,過了半晌,忽然痛哭起來。
另一頭,李魚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在看到傅紅雪的慘狀時,她一點也不驚訝。
她只是皺起眉,令紫杉把傅紅雪帶回他的屋子裡,叫人過來給他處理傷口。
等一切都做完之後,眾人退下,只余李魚一人,坐在傅紅雪的塌邊,等著他醒來。
他被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可是那些被擦洗過的鞭痕,卻仍會有血滲出來,不到一會兒,他身上乾淨的白衣又變得血跡斑斑了。
他皺著眉,連在睡夢之中時都痛苦地顫抖著。
他夢到了自己變成一匹馬,身上套著一輛大車,大車上坐滿了人,他們笑著,叫著,推杯換盞,在車上大聲的唱歌。
他走不動,他嘶鳴著往前走,可是大車上的人太多啦,他好累,他走不動。
大車上的人用鞭子抽他,罵他沒有用,剩下的人喝的醉醺醺,笑著看他挨打。
最後他被打死了。①
傅紅雪在夢中也被鞭笞著。
而李魚,看著他蒼白的臉,好像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是一個很偏激、很固執的人。和自己的原生家庭鬧翻之後,就見不得每一個被父母折磨的孩子。
她身邊曾經有一個好朋友,漂亮開朗,工資很高,每個月卻要被家裡拿去三分之二,因為她有一個在上初中的弟弟。
李魚勸她和父母斷了聯繫,那女孩猶猶豫豫,痛苦不堪,李魚強硬的勸說她,最終卻導致她們之間的友情破裂。
後來,李魚反思了很久,覺得是自己太著急了,她太共情那個朋友了,所以在她不肯和家裡斷聯的時候又氣又急,情緒爆發,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最後才會變成那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更成熟了,她已經不會衝動行事了,她能夠利用好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常年察言觀色練習出來的,對人性的洞悉。
現在,她不僅可以做到讓傅紅雪和花白鳳反目,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傅紅雪根本不會知道這後面是她的手筆。
傅紅雪汗津津的驚醒,他的喉嚨里忽然發出一聲困獸一樣的哀嚎,差點從床上摔下去。
李魚連忙撲過去扶住他。
傅紅雪驚慌失措地看她,好似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他的眼眶通紅,咬著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半晌,眼淚忽然流下。
李魚看著他,嘆氣,伸手去抹他臉上的淚水,傅紅雪下意思的想躲開,卻又強迫自己不要動。
李魚用拇指抹去他的眼淚,可是他的眼淚很快又流下,擦也擦不完。
李魚無奈道:「都這麼大的男孩子了,眼淚怎麼流不乾淨呢。」
傅紅雪垂下了頭,顫抖地說:「抱歉……抱歉,我……我……」
李魚的手撫摸上了他的小臂,問:「疼麼?」
那裡有一道鞭痕,打的皮開肉綻,血肉外翻。
李魚的手並不溫熱,而是微涼;傅紅雪的傷口卻在一跳一跳的痛著,紅腫著。
傅紅雪忽然昂起了頭,僅僅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好像已忍受不了,渾身顫抖,喉結顫動。
他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滑落,囁嚅地祈求道:「不,不要……」
李魚的聲音好像在蠱惑一樣:「別怕……別怕,以後你再也不會那麼痛苦了,好不好?」
傅紅雪忽然從榻上坐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看著公主,看著公主那張美艷絕倫的臉。
他忽然痛苦的疾呼道:「我為什麼要活著?我活著是為了什麼?復仇……真可笑,我活的就像個笑話!原來我痛苦了二十年,一切都沒有意義!」
公主平靜地望著他。
她的情感,好像從來就沒有強烈過。
公主道:「是的,沒有意義。」
傅紅雪臉色慘白,他感覺自己肺里的空氣在一點一點的被抽乾,他渾身無力,四肢卻發抖。
公主憐惜地望著他,又道:「我曾也覺得自己活著沒有意義。」
傅紅雪垂著頭,無力地問:「然後呢?」
公主道:「我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我的父母不愛我,可是我接受這個事實卻花了十幾年,因為我害怕……害怕接受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孩子,這讓我覺得……我活著沒有意義。」
傅紅雪復而抬頭。
他囁嚅著道:「所以……你……」
李魚笑了,她柔聲道:「可是過去的痛苦雖然沒有意義,但是只要真的離開這這些用愛與痛苦壓迫你的人,未來你就再也不會受這痛苦的壓迫了啊,離開不愛你的人,去找別的人,去做別的事情,不是很好麼?」
傅紅雪怔了怔,不知該說什麼。
李魚嘆道:「你才十九歲,不該說什麼……人生已沒有意義這種話,知道麼?」
傅紅雪的眼中,又流出了淚水。
長久的痛苦,讓他變得習慣於忍耐。可是現在,他卻忽然忍不住了。
他又一次倒在了公主的懷裡,無聲的流淚,劇烈的發抖。公主微涼的手撫摸著他,讓他有一種安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