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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的呼吸著,這呼吸聲聽起來好像是個破風箱,時不時還咳嗽一下,咳出的血便濺在了李魚的廣袖上。
半晌,他終於恢復了意識,也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女人是誰。
展昭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氣若遊絲地道:「……殿……下……抱歉……」
李魚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她痛苦地呼吸著,幾乎不能理解展昭。
她壓抑著翻滾的情緒,忽然低吼道:「你為什麼要道歉?難道你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麼!」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閉上了嘴,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有些懊悔。
展昭動都動不了,躺在床上,半晌才又道:「……展某……沒……保護……好你……」
李魚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好說:「……你好好休息,等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說著,逃也似的出了這個房間。
至於傅紅雪和路小佳的房間,今天她都沒敢進去。
可是去,那是必須要去的。過了幾天,估摸著傅紅雪和路小佳都恢復的不錯了之後,李魚才去了傅紅雪的病床前。
他躺在床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著,盯著屋頂看,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石觀音沒有刻意折磨他,所以他受的傷比展昭是輕多了,李魚去時,他碎裂的胸骨已經慢慢的恢復,呼吸聲也相當的平穩,只是還不能起身。
聽到她的腳步聲之後,傅紅雪偏了偏頭,望向了門口。
公主慢慢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還是那麼美麗,像是奪去了銀河風華一般的美麗。只是她的面容憔悴,眼眶通紅,似是痛哭過的模樣一般。
傅紅雪愣了愣,忽然啞聲道:「你哭了。」
李魚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是。」
傅紅雪忽然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李魚一驚,怒目道:「幹什麼?乖乖躺著,不許坐起來。」
傅紅雪的眼神閃動了一下,然後便依言乖乖地躺好了。
他道:「你為什麼要哭?」
李魚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床榻的旁邊。
她說:「我不明白。」
傅紅雪道:「不明白什麼?」
李魚不答,反問道:「你與石觀音纏鬥時,知道自己打不過她麼?」
傅紅雪沉默了一下,道:「當然。」
李魚也沉默了一下,道:「那為什麼還要打?」
傅紅雪的眼中就閃過了一絲疑惑。
他是真的很疑惑,李魚為什麼要這麼問,他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是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卻是那麼的認真,比她工作的時候還要認真的多。
傅紅雪啞聲道:「……因為要保護你。」
李魚自嘲似的笑了笑,無奈地道:「我有什麼好保護的?難道比起你自己的命,我的命更重要一點麼?」
傅紅雪忽然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不解且疲憊的神情,那一刻,傅紅雪忽然明白,原來她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價值……原來她真的覺得,自己不配被人拼上性命保護。
可是為什麼?
王公貴族,不都是視人命如草芥麼?公主生在深宮,長在深宮,應該早已經看慣了人命不值一錢的事情了才對。
可是她在痛苦,她在為自己而感到痛苦。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傅紅雪的心忽然被觸動了,他忽然顫抖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慢慢地滑下。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你的命更重要。」
李魚嘆了口氣,忽然自暴自棄地說:「你知不知道,花……花白鳳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傅紅雪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李魚道:「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花白鳳出現在銀州之後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設計的,現在你還覺得我的命更重要麼?」
花白鳳是傅紅雪心中永恆的傷疤,但那傷疤是李魚惡狠狠地揭開的。
傅紅雪其實是一個很單純、很單純的人,他一直把她想的很好,純潔、美麗、慈悲,像個真正的觀音菩薩。
可現實根本不是這樣的,她不是觀音,她只是一個膽小鬼。
她不願意承擔傅紅雪高潔的想像,所以她選擇在他面前戳穿事實。
傅紅雪卻冷冷地道:「……難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李魚呆住了,失聲道:「……什、什麼?」
傅紅雪死死地盯著她,道:「沈三娘的嘴的確很牢靠,可是她武功不好,讓我發現了那個石牢。」
李魚便明白了。
她道:「所以你見到了花白鳳。」
傅紅雪沉默地點了點頭。
李魚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沉默了許久,忽然又道:「你既然知道了,不想殺我麼?」
傅紅雪嘶聲道:「我為什麼要想殺你?」
李魚道:「因為我用那樣的方法讓你知道了……那些事。」
傅紅雪啞聲道:「……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李魚的眼神便閃動了一下。
傅紅雪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可是雙眼之中,卻寫滿了誠懇。
他說:「我只感謝你讓我早點知道了這事,否則……我可能現在還在陷在那種可笑的仇恨中無法自拔。」
白天羽,一個他根本就沒有見過的人,卻被花白鳳像是種蠱一樣的種進了心裡,他把這個人當成高潔而偉大的神來崇拜,可最終,這個人只是個好大喜功、又喜歡誆騙女人的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