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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句話後,裡面沒有動靜,正在李魚打算繼續說話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西門吹雪站在了她的面前,低著頭看她。
西門吹雪仍是一席雪衣,乾乾淨淨,如墨般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到李魚的時候,又輕輕閃動了一下,眉毛也皺了一下,好似又看見了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一樣。
不過,他倒是沒忘了正事。
於是他淡淡地說:「不行。」
面前美艷的公主卻顯然是有一個好腦子的,她已經猜到西門吹雪會說不行了,表情沒什麼變化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把自己要錢要人的深意解釋了一番。
「組建外科醫院很費錢的,沒有霍休的錢,我實在難以支撐。」
靠自己創造財富當然是可行的,然而來錢的速度總是不及搶的。
種下的經濟作物棉花還沒收穫,李魚的縫紉廠規模很大,但是近來都沒有什麼事情做,一大堆人的吃喝用度都是她買單。
至於製糖廠就更窒息了,因為甜菜是二年生的作物,今年根本收穫不起來,種甜菜的農民們今年還得靠公主府補貼才行!
攤子大了,真是花錢如流水,想省都沒地方省去,還是能搶一點是一點吧。
西門吹雪杵在那裡,沒有說話。
李魚便很不客氣的碎碎念起來,把哪裡哪裡要花錢、哪裡哪裡要補貼、哪裡哪裡必須大力扶植之類的事情給他說了個遍,末了,總結道:「所以,我真的很缺錢,這錢也不是為了私用,所以西門大俠能不能留霍休一命,等把他的錢都榨出來,我再把他交給你處置。」
西門吹雪說:「可以。」
他其實不是個壞人,平日裡就窩在家裡練劍,等江湖上再出了惡人的時候就出門做個好人好事。只是因為性格太奇怪、劍法又太高,才被江湖上的人畏懼的要命。
其實……他還是挺能明白事理的。
管家已死,早一日殺了霍休,管家也不會活過來。
那些記載著外科醫術的資料,他已看了,比起古醫術上幾句模糊不祥的話要清晰的多,那些剖屍之人剖了屍體,把人體的心肝脾肺都摸得清清楚楚,資料很是詳盡。
總而言之,他們是真的在很認真的做這件事的。
西門吹雪欣賞能認真做事的人,所以就算是路上一個捏泥人的,他有時也會願意停下來,看看那人認真地捏一個泥人。
所以西門吹雪答應了。
他很爽快的說了可以,就見公主微微有些發怔,似乎是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說服西門吹雪了。
西門吹雪卻是不願再說什麼,轉身回屋了。
李魚頓了頓,也轉身走了,只是在回屋坐在梳妝檯前的時候,看見自己耳朵上墜的兩隻不對稱珍珠耳環,才想明白為什麼西門吹雪不樂意多看她一眼了。
她捂著肚子笑出打鳴聲。
強迫症夠嚴重的啊兄弟。
所以,這就是霍休此時此刻還能活著的原因了。
西門吹雪似是在戲耍霍休一般,看他氣喘吁吁的掙扎和反抗,那一雙冷冰冰地雙目之中便浮現出了譏誚和不屑。
霍休打不過,就想逃,只是西門吹雪卻是緊追不捨。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霍休來公主府時胸口憋著的那一股激盪之氣,在西門吹雪的折辱之下,也差不多要消散了。
他一步步退著,不知不覺就退到了樓台小榭的中間,一腳踏空,竟是從小榭的一塊木地板上掉了下去。
這當然正是朱停特地為了誘捕霍休做的機關了。這美麗的樓台水榭之下,藏著精鋼製成的牢籠。
這牢籠本就藏在建築裡頭,黑不見日,宛如地獄一般。而且這狹窄的牢籠還有一半都浸沒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可以說比起石牢來只會更殘酷。
李魚:怎麼感覺我像個變態一樣,成天搞這種奇怪的刑訊PLAY?
霍休驟然落下,只覺得肝膽俱裂,他落入到冰冷的湖水之中,前後被被精鋼製成的牢籠所箍起來,讓他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一顆黃豆大小的汗,已經從他的額頭上滲出。
他被活捉了。
和西門吹雪的打鬥已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以至於此時此刻,他的那些老成和穩重全都不見了,只餘下了一種像四肢蔓延開來的驚恐與痙攣。
不要怕……不要怕,霍休在心裡告訴自己。
既然是活捉……既然是活捉,那就說明公主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他是具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的。
他這麼想著,已打好了腹稿,想著公主來與他交涉之時,他要如何說才能讓她放自己自由。
只可惜,這腹稿好像打了個寂寞。
因為公主根本就沒有出現。
不僅如此,這黑漆漆的牢籠里,也沒有任何人出現,不管是鞭打還是叱罵,都沒有。
霍休等了很久,都沒有任何人出現。他的腿有風濕病,在這樣冰冷的湖水中浸泡著,便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濕痛折磨著他。他站在牢籠里,只能抬起一條腿來讓自己的膝蓋好過一點,然後過一會兒再換一條腿。
即使如此,風濕還是令他痛不欲生。
他的肚子也到了極限,他感覺自己已經要餓到發了瘋。六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從來沒有一天餓過肚子,自然也不知道,原來餓肚子是一件這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