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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戲碼, 輪到諸伏空亮做背景板了。
所以我也就是伏特加的命,單純開車的那種。諸伏空亮平靜地拐了個彎,並且放慢了車速。
在「失憶」過程中, 萩原研三的洞察力被強制性壓制住了大半, 又因為對於世界的違和感, 讓他的所有行為行動, 都有一種鈍感,怎麼看都不像是過去那個敏銳的拆彈警察。
見到姐姐讓他親近,見到降谷零讓他有點熟悉。但是也僅僅是這樣罷了——因為出事的是他自己,他的親友都還好好地活著、對於萩原研三的自我感知來說, 他也根本沒有消失七年, 更沒有在七年內渾渾噩噩, 失去自我。
所以不管是對於見到前不久畢業才剛失蹤的「降谷零」,還是平時隨時可以見到的「姐姐」,對於萩原研三來說,都不是什麼特別讓人激動的事情。
七年前的11月7日, 對他來說就是昨天剛發生的事情。
哪怕他被七年的時間丟下了,他也可以迅速的學會使用手機,學習現在的高科技,讓自己看起來就和普通的青年沒有多大的區別。
可是,松田陣平的死訊就不一樣了。
就和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樣,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三是幼馴染,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
對於現在的萩原研三來說,他就好像單純的睡了一覺,醒來,姐姐和同期都還在,結果幼馴染突然沒了。
這一瞬間的衝擊和恍惚,足以短暫的衝破齊木楠雄下的暗示。
明明墓碑上沒有照片,「片衣弦仁」也不該認識一位三年前犧牲的警察。可是他的腦海里突兀就閃現出了一個黑色捲髮的身影。
那個人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時不時就會因為一些小事炸毛,但是又非常的可靠,讓人信任。
他們一起長大。萩原研三隻有22歲,他生命一半以上的時間裡,都有一個叫做松田陣平的傢伙。
同一所小學,中學,大學,甚至警校畢業之後,他們也一起進入了機動組,選擇了拆彈這份職業。
明明小陣平他……怎麼可能?怎麼會?明明我還活著啊?
暗示從來沒有那麼容易解除,但是情緒激動時的記憶混亂,諸伏空亮還是有一定經驗的。
萩原研三恢不恢復記憶對他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反正人都活了,漫畫家總能圓回去的,這後面的事情和他無關。諸伏空亮又拐了個彎,開始在同一條道路轉圈圈。
萩原研三依舊帶著美瞳,但是其中會有的情緒,獨屬於過去那個敏銳又乾淨的警察。
他的目光看向了在副駕駛震驚又擔憂的看著他的萩原千速,又落點在了身邊坐著的降谷零。
記憶是混亂的,可是萩原研三分辨的出眼前的人是誰,他忍不住再一次對著自己重要的姐姐和同期確定道:「所以小陣平他,真的……?」
萩原研三沒有落淚,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事實。可是看到弟弟這樣的表情,萩原千速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如果說有誰要比萩原千速更了解自己的弟弟的話,那就只會是和弟弟一起長大的松田陣平。
這兩個人從小湊在一起就只會搗蛋,不干好事,松田陣平那個傢伙甚至幹過拆她手機,害得她聯繫不到朋友的混蛋事。
可是萩原千速很清楚,除去家人外,對於這兩個人來說,對於他們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對方。
萩原研三嘴甜,但是日常里其實並不愛將這些擺在嘴邊,平時更習慣用著輕浮的口吻說一些看不出真心的話語。松田陣平則更不會說這類型的話。
兩個人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一點,但是誰都能看出這一點。
在萩原研三「去世」之後,松田陣平甚至一直穿黑西裝系黑色領帶,代替了喪服。更是四年間一直發簡訊給萩原研三,哪怕知道沒有人會收到。在殉職前的最後一刻想著的也是萩原研三。
諸伏空亮從來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情緒和想法,萩原千速對此非常有資格評價,因為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弟弟活下來的這件事讓萩原千速很激動,很開心,也很震驚。可是在知曉到了這件事之後,萩原千速腦海里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和父母通知弟弟還活著的消息,也不是擔心弟弟現在的情況。
她腦海中閃現的第一個問題是——她應該,如何和弟弟說,松田陣平去世了的消息。
她猶豫著不知道如何開口,甚至還閃過乾脆隱瞞這一點好了的想法。但是萩原千速知道自己做不到的,所以在當看到空亮將研三一起載過來之後,萩原千速沒有拒絕。
松田陣平的死訊,本來就不該隱瞞萩原研三。
這是萩原研三第三次開口了,不知道是否是錯覺,黑色的美瞳在周邊似乎都顯現出了一點細微的藍色調。他這一次用上了稱呼:「……姐姐?小降谷?」
降谷零一直緊握著的拳頭猛地放開,他偏開了視線,萩原千速更是低下頭,不敢和現在的萩原研三對視。
沒有人給萩原研三回答,於是萩原研三的目光放在了車內後視鏡裡面映出的黑髮警官。
那雙顯得熟悉的相似貓眼讓他恍惚了一下,萩原研三遲疑道:「……小諸伏?」
「對。」諸伏空亮做了那個開口的人,「三年前的今天,11月7日,松田陣平警官因為炸彈案件殉職。」
諸伏空亮看著後視鏡裡面那雙乾淨的黑色眼睛:「請問還有什麼疑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