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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不止是失憶,就連一點點基本的生活常識也不懂。
比如邱家二子告訴他的,「夫死從子」。
嫁人從夫,只要經過了結親儀式,那妻子就已經被冠上夫姓了。
新婚之夜喪偶的小寡婦,需要改嫁給繼子們,繼續履行原本未完的義務。
比如...完成婚禮儀式。
既然是沖喜,他們並沒有用近些年小年輕流行的西式婚禮,反而是戴了鳳冠霞帔,臉上掃上淡淡脂粉。
微生塵不能視物,可邱元邇仍堅持引著他完成所有儀式。
只是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其它的聲音也沒有,連三拜天地的話都是邱元邇自己說的。
就像是過家家一樣,可不知為什麼微生塵總覺得男人的態度莫名莊重。
似乎極力想要克制著什麼情緒似的,連握住他的手都浮上一層潮意。
所有事情做完之後,微生塵和他並排躺在床上。
是他親口說的,要躺在一起。
雖然什麼也沒有做。
睜眼閉眼對微生塵來說沒什麼太大區別,反正都是全然的黑。
雖然生活很不方便,但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無助與慌亂。
微生塵甚至可以說是很平靜,就像離自己要尋找的東西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揭開事情真相的快意與投入。
失去了一種感官,他對周圍的一切仿佛更敏銳了。
旁邊邱元邇起伏不定的胸膛,呼出的熱氣蒸發在空氣中,每一顆氣態的水分子都像具有實體一般,變得能掌控、能感知。
只要放鬆精神,躺在那裡,他就是世間的神。
這個感覺玄之又玄,說出來別人可能都覺得他是個瘋子,可冥冥之中的聲音卻告訴微生塵這是真的。
他翻身,手搭在邱元邇的身上。
微生塵不知道是什麼位置,是平坦緊實的,皮膚具有很健康的彈性,在掌下微微發熱。
他下意識按了按,力氣用得有點大,可能把邱元邇弄痛了,嘴裡泄出壓抑的悶哼。
「抱歉。」微生塵立刻抽回手,對他表示愧疚之情。
邱元邇坐起來,掩飾性的站起來,姿勢有些僵硬,在那雙無神的漂亮眼瞳的注視下,不知為什麼總有些無所遁形的罪惡感。
好似心中那點齷.齪全都被亮堂堂地照出來一般。
他背過身,假裝翻了很久的東西,在屋子裡又點亮了一根油燈。
昏黃的燭火攏著床上的新娘,秀挺的瓊鼻在臉側打下斜斜的陰影。
「我給你畫幅畫吧。」
邱元邇支起畫板。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啦!大家有什麼想看的番外嗎?
第90章 奶糖菟絲花
邱元邇很少畫人。
他喜歡色塊交融的美感,卻不屑於去觀察人類。
人總是很難完美的,眼睛好看的人可能會鼻頭大,鼻子秀挺的嘴巴有些凸,一幀幀看過去完全沒有任何繪畫的衝動。
可現在床上躺著他的繆斯,愛與欲的厄洛斯神。
充滿古東方風情的艷紅裙擺葳蕤平鋪在床榻之上,有如開到荼蘼的花。
因為看不到東西,那雙漂亮的貓兒眼沒有焦距的看向一處,像是冷漠無情的九玄神女,有著呆板卻極致的美貌。
那種美貌是盡善盡美、毫無瑕疵的,稍微改動毫釐角度都會破壞掉原本的美感。
衣裳半解,一截瑩白的小腹被油燈染上橘紅色的光,像是古歐洲貴族在用餐前塗抹的珍稀蜂漿。
原本邱元邇說要畫畫只是為了緩和氣氛的藉口,但現在蓬勃的靈感在他腦海里迸發。
纖長的捷羽在眼臉上打下疏淡的影子,畫家的模特睡得恬靜安然。
鉛筆粗粗的前端在柔韌的紙面上勾勒出最後一畫腰線,剛完成作品的年輕畫師疲倦而滿足地打個哈欠。
他走到床前,把猶自酣睡的小模特抱起來,在翹起的櫻花狀唇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
邱元初最後在釘在木板上的牛皮紙的右下角畫了個圈,「偽軍很有可能會從這裡突襲,徐城的兵力還應該增加。」
他有著屬於軍人的俊拔氣質,眉目英挺,眼含璨星。
今天本是老元帥去世的第一個夜,似乎沒有任何東西發生改變,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年輕的長子早就從他風流多情的父親手中接管下原屬於母族的兵權,經過得當的運籌發揚光大,像是尊忠誠可靠的守護神保衛著他出生成長的城市,使得平城在處於混亂的全國仍然保持著曾經的安寧。
元帥府的正廳悠悠地傳來堪稱哀婉的號喪調子,倉促中買來的象徵著悼念的縞素仍盡職盡責孤獨地渲染著沉重的氛圍。
房中的參謀早就散了,新任的元帥大人落下筆,輕輕按壓自己的太陽穴緩解精神上的疲倦。
小廝恭敬地將大衣遞給他。
更深露重的夜裡,男人僅著熨燙平整的單薄襯衫,卻仍然神態自若,正氣凜然。
他沒有吸菸的習慣,就連飲酒都只是在必要的場合。
雖然年紀大了還沒有和同齡人一樣娶妻生子,甚至還沒遇到喜歡的人。
但邱元初覺得,即使是將來做丈夫,也要做最好的、最優秀的。
首先各種不良習慣,比如貪杯好色、吸菸賭博,都是萬萬不能沾惹的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