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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已經被足夠溫柔的對待了,但是微生塵一身皮.肉都是嬌養大的,磕碰之後都要疼上許久。
更何況為了防止拋出的距離過近,扶稷還微微多使了些力氣。
疼痛使得微生塵眼睛裡湧上生理性的水霧,等他回頭看見扶稷的狀況時滴滴碩大的淚珠才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沒有人扶他,微生塵只能自己扶著地面站起來,弄得手上髒兮兮得都是泥。
渾身灰塵的少年一瘸一拐地向還處在沼澤里的人跑去,像是一隻在外面流浪久了的小髒貓尋求庇護。
「別過來!」
扶稷厲聲喝止。
微生塵腳下一頓。
第32章 國師在上
腳下泥土鬆軟,放眼望去是極豐茂的草地,單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沼澤的痕跡。
扶稷之前跟臧滄暗暗較勁,正處在氣頭上,驅使馬兒跑得飛快,被困在和實地還有些距離的地方。
微生塵眼眶紅紅的,心亂作一團,扶稷眼看著就要被黑暗泥濘的巨獸吞噬,他卻對早已知曉必將到來的惡果無能為力。
從內里湧上一種極深重的無助的情緒幾乎將他擊倒,他不自覺攥緊拳頭,才驚覺指尖涼得冒著寒氣,如墜冰窟。
「嘖。」
生靈罕至的靜寂沼澤邊突然發出一聲輕蔑的嗤嘆,微生塵猛地回頭。
正撞進臧滄淡笑的視線里。
微生塵定定看著騎在高頭大馬的男人,夕陽的餘暉從他身後柔柔打下一團光影,顯得他英挺的面孔俊美非凡,像是腳踏祥雲而來的蓋世英雄。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快救救他!」
臧滄雖然不太喜歡情敵,看到扶稷在心上人面前這樣狼狽有些幸災樂禍,但這時候眼瞅人就要沉下去了,因此他沒有拿腔作勢浪費什麼時間,而是手腕一抖,將長長的劍柄伸向沼澤。
扶稷下.半.身使不上力氣,單憑手臂的力量就拽著劍柄跳出沼澤。
在馬上就要落地的時候,他突然感到手上一松,失去依憑,只能就勢滾到地面,動作頗有幾分倉促與狼狽。
侍衛長站起來想要整理沾上污泥的外袍,卻與皇帝嘲弄的視線對上。
皇帝騎在鉑金色的高大駿馬上,華貴的黑衣上勾勒精細的金線,光鮮亮麗的樣子和他的形容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手滑了。」
看著扶稷因為自己突然鬆手摔倒在地,臧滄非常沒有誠意地解釋了一句。
明明是故意的。
現在本是金秋時節,天氣變化卻比酷暑時還要無常。
忽而狂風亂作,墨黑的雲沉沉壓下來,原本悶熱的天氣逐漸變得陰森森的。
微生塵覺得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風打透了,兩排白糯的牙齒不住打著顫,嫣紅的唇瓣泛著淡紫色。
臧滄見狀下馬,攬著微生塵的肩想把他帶到馬上,卻被避開了。
微生塵倒不是還記掛著臧滄騙他的事情,只是扶稷為了救他連自己性命都不顧,在一匹馬上也不能承受三個人的騎乘,總不好把扶稷單獨丟下步行回去。
扶稷蹲下,撩起一汪水往自己身上拍,笑得很爽朗:「你們不用管我,正好下雨可以沖沖身上這些髒東西。」
他自己走回去到沒什麼,小國師已經冷得開始打顫了,面色蒼白,唇色發烏,不宜在這裡久待。
雖然親手把小國師送給皇帝帶走讓他很不爽,但是為今之計只能如此了。
臧扶二人在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皇帝半扶半抱地將小國師放在馬背上,等他扶穩馬脖子之後縱身坐在後面,手臂從微生塵的腰旁穿過,拽緊韁繩。
臧滄打馬轉身,目光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停頓數秒,面色難看。
他回頭居高臨下俯視扶稷,幾乎是以一種極為輕蔑的睥睨目光上下掃視。
「孤道什麼時候皇家獵場裡竟然有沼澤,侍衛長是有多莽撞能被引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天上淋淋掉下雨點,這荒郊野嶺的也很難找到回去的路。
臧滄把外袍脫下披在微生塵身上,牽著馬朝四處張望,想找個避雨的地方。
三人走了很久才在偏僻角落看見一個山洞,從外面看漆黑一片。
扶稷拾起一顆石子,彈入洞內,洞裡傳來硬物反覆彈射敲擊石壁的聲音,又復歸平靜。
但他還擔心裏面有猛獸潛伏,貿然帶微生塵進去,不留神間很容易護不好人。
侍衛長的劍之前不慎掉進沼澤地里去,沒有防身的武器,因此他朝山洞那邊揚揚下巴,示意臧滄進去看看。
皇帝撫著馬毛,指尖不經意划過夾在馬背上纖長柔韌的小腿,衣角有些凌亂翻起,細白的腳腕伶仃可握。
臧滄用看傻子的眼神瞧了扶稷一下,抽出長劍遞到他面前。
「那就勞煩侍衛長開路了。」
腳踏在空落落的洞穴內傳來壓斷樹枝的簌簌聲,山洞外只留下臧滄和騎在馬上的微生塵借著洞崖翹起的邊緣避雨。
臧滄忽然感到肩膀被重重擊打一下,轉過頭一看,小國師已經濕透的鞋子踢在自己身上,整個人沒有骨頭一樣軟了下來,眼瞧著就要從馬背上滑下來。
細長的兩條腿像是垂露倒掛的海棠枝,軟綿綿靠在馬腹上,原本水潤透亮的眼睛閉得緊緊,濃密的鴉羽給眼瞼處灑下一片顫抖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