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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子堤道:“調研結果應該儘快出來,時不我待,如果任由絹紡廠走到破產邊緣,我們這幫人就是犯罪。既然現在的領導不能搞好絹紡廠,就另尋能人,將工廠盤活。”
改革開放已經走過了無數個年頭,以前對於國有企業改革主要集中在調整國家與企業的關係上,諸如承包制等等。如今隨著《公司法》等法律法規的實施,改革已經逐漸指向了所有權領域。侯衛東在思考問題時,並沒有把更換領導人當做一道良方。更換領導人在改革開放初期還算一個不錯的辦法,進入新千年以後,在體制未變的情況下,通過更換領導人來拯救一個企業,已經被證明效果並不明顯或者說並不長久。
侯衛東沒有輕易地接過黃子堤的話,道:“蔣希東管理工廠還是有一套,我去看過工廠,工廠井然有序。這種大廠,能管到這種程度,也算不錯了。”
黃子堤道:“工廠井然有序,這說明不了問題,關鍵問題是效益,沒有效益,工廠就算是個花園,有屁的作用。侯市長的調研工作一要深入,二要加快速度,要爭取在今年解決絹紡廠的問題。”
侯衛東強烈地感受到了黃子堤的變化,相比當秘書長時,他從氣質到說話方式都發生了變化,有時感覺就如變了一個人。
在前往絹紡廠的路上,望著窗外倒退的行道樹,侯衛東慢慢琢磨與黃子堤的談話。
“以前當副職時,他還有一絲玩世不恭的味道,當了市長以後,說話辦事就嚴肅得多,甚至還有些獨斷。
“以前他一直從事黨務工作,沒有管過經濟工作,如今成了行政一把手,難道突然就成了經濟工作的內行?
“如果突然換掉蔣希東,會不會對生產造成影響?”
很快,小車來到了絹紡廠。蔣希東儘管沒有到市政府來迎接侯衛東,卻穿了一身工作服,獨自一人站在門口。
透過車窗玻璃,侯衛東老遠就看見了蔣希東,身穿工作服的蔣希東一動不動,和工廠大門渾然一體,如一尊歷史悠久的雕塑。
副廠長高小軍把公關經理蘭沁叫到辦公室,先講了一番廠里的困難,又講了市里可能出台的政策,然後道:“絹紡廠的命運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掌握在市里幾個官老爺手上。我們這些為之流過血、流過汗甚至賣過命的人,只是這些官老爺的打工仔,他們隨時可能剝奪我們的一切……”
蘭沁沒有被高小軍忽悠住,打斷他的話,道:“高廠長,是不是讓公關部又施美人計?”
高小軍乾咳兩聲,道:“都是為了廠里好。”
蘭沁看了高小軍兩眼,道:“公關就是做這事的,不就是跳舞嗎,別說得這麼深沉。”
高小軍道:“我這是話糙理不糙。”
向蘭沁交代好以後,高小軍便來到了伙食團。等了半個小時,就見到侯衛東與蔣希東一起走進伙食團。
論喝酒,侯衛東從上青林一路衝殺而來,具有豐富的酒桌經驗。當廠里眾人想要展開車輪戰時,他首先使用對付群毆的捆綁戰略,道:“今天我訂一個規矩,蔣廠長是絹紡廠主帥,要搞好絹紡廠的工作,蔣廠長責任最重,因此,大家敬我一杯酒,我都要與蔣廠長一起喝。”
這就是酒戰中以弱對強的典型戰術,無論絹紡廠諸人如何堅持,侯衛東都與蔣希東牢牢捆綁在一起,如此一來,廠里的群狼戰術便很難奏效。當然,這也是因為侯衛東是副市長,廠里人不好過於強迫。從父親口中,晏春平知道侯衛東酒量極大,可是當秘書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侯衛東喝酒,只可惜,捆綁戰術有效遏制了群狼戰術,讓他沒能夠一睹風采。
晚宴在友好和諧的氣氛中結束,蔣希東借著酒力,握著侯衛東的手,道:“侯市長,廠辦的同志聽說你要來,都很激動,廠里有個工人活動室,條件還行,同志們等著你接見。”
侯衛東抬手看了看表,道:“時間也不早了,改天吧。”
蔣希東握著手不放,道:“同志們都熱切盼望著你,在活動室等著,還請侯市長能給他們鼓勁。”
解決絹紡廠問題,還得依靠廠里的人,侯衛東有意與絹紡廠的領導拉近關係,於是點頭道:“那好,我與同志們見一面。”
在活動室里,公關部蘭沁帶來了四五個女職工,她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著些閒話。等她們聽到了腳步聲和說話聲,連忙將瓜子收了起來,站起來鼓掌。蘭沁拿著話筒,用普通話熱情洋溢地道:“尊敬的侯市長,我代表絹紡廠四千六百名女工,對您的到來表示衷心的感謝。”她的普通話字正腔圓,一下就把檔次提了起來。
看著花枝招展的女同志們,侯衛東沒來由想起了段英和二姐侯小英,她們兩人都曾經與這些女工在一條戰線上,唯一的區別是段英和二姐侯小英跳出了工廠,而這些女同志們還在廠里。
侯衛東簡短地講了話以後,便開始按計劃唱歌、跳舞。
絹紡廠有四千多女工,公關部經理蘭沁是公認的美女,從相貌到談吐都是上上之選,侯衛東見到如此美女也是眼前一亮。
“我叫蘭沁,是絹紡廠辦公室工作人員,歡迎侯市長到絹紡廠視察。”在對外交往時,公關部是獨立設置的部門,而且職能挺廣泛;在本市和人打交道時,蘭沁就是以廠辦副主任的身份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