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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衛東印象之中,朱民生是一直支持改制的,只是他的決心不大,而且有些搖擺不定。可是今天的發言基本上是廢掉了自己寫的講話稿,在朱民生自己撰寫的講話稿中,根本沒有提到分步實施改制工作。
見市委書記和市長的觀點趨於一致,侯衛東很是吃驚,暗道:“看來朱民生面對困難退縮了。”
侯衛東一直想忍著不說話,可是他經過了前一階段的調研,反覆比較,已經將改制當成了徹底解決市屬企業虧損的最好辦法,此時聽到朱民生將“分五年完成改制”變成了“探索改制”,他頓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可是,在這種場合下,作為副市長,只能服從於市委書記朱民生的講話精神,而不能再提出與朱民生不一致的看法。提出不一致的看法,就意味著班子沒有統一思想,意味著不團結,意味著朱民生這個班長沒有威信。
等到朱民生講完以後,侯衛東沒有再次發言。
談話結束以後,周昌全作了最後講話,這個講話很原則、很中性,也符合當年他在沙州的施政精神。
“解決國有企業問題,不能跨大步,也不能學小腳女人,要堅定而謹慎地向前……改制從政策上早就不是問題了,十四大報告中曾經提及,國有小型企業有些可以出租或出售給集體或個人經營,這是改革的基礎,這幾年的實踐也證明改制是可行的……但是,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制定政策更應該體現以人為本的觀念,要考慮養老、工傷、醫療等保障措施,綜合措施沒有跟上,將影響本地區的穩定……針對沙州的情況,市委、市政府要按照省政府關於國有企業5號文件精神,制定適合本地區的工作方案……”
等到周昌全講話結束,朱民生道:“周省長的講話很重要,市委將及時組織學習和研究,我們將以周省長講話為指導,認真研究我市實情,制訂穩妥辦法,既能扭虧,又要保持社會穩定。”
會議的結果出乎侯衛東的預料,他想對全市國有企業進行改制,統一推向市場,實現企業與市場的徹底脫鉤,可是市委書記和市長的表態已經否定了他的思路。
他是副職,其想法沒有被主要領導採納,就永遠只能是想法。此時,他心裡突然湧出一些無能為力的感覺,又有一些憤怒,想起了譚嗣同的話,“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此語是譚嗣同的獄中絕筆詩,雖然與此事風馬牛不相及,可是他卻覺得此詩很能代表自己心境。
在整個接待工作中,朱民生和黃子堤一直陪在周昌全身邊,侯衛東沒有找到單獨與周昌全見面的機會。吃罷晚飯,周昌全接了一個電話,婉拒沙州諸人的挽留,坐車離開。
在高速路口送走了周昌全,朱民生對跟隨其後的幾位領導道:“周省長的講話精神要在常委會擴大會上專題學習。衛東市長是分管領導,更要吃透精神,以此為依據制訂我市企業發展方案。”
對於這個結果,侯衛東很是鬱悶。原本想借周昌全的勢,來增添朱民生的信心,不料沒有成功,至此,改制方案基本上擱淺。
回到家裡,小佳發現侯衛東有心事,問道:“今天你見到了老領導,應該深受鼓舞,怎麼如霜打的茄子?”
侯衛東悶悶不樂地道:“怎麼說這件事情,我原本以為周省長是支持改制方案的,他在不同場合都講過改制,可是這次他到沙州來,話講得太原則了。”
小佳不了解具體情況,她只是依據常情作出了判斷:“周省長站在全省高度,只能講原則,而且雖然他是副省長,也得尊重市委、市政府的意見。”
侯衛東陷入了局中,反而不如小佳這個局外人看得清楚,道:“我這是自尋煩惱,作為市政府的副職,主要領導決定的事情,我執行就是了。”可是改制的念頭就如大草原的野草,雖然被踐踏,卻總是不斷地瘋長出來,讓他內心深處不能平靜。
此時,在楊柳的新家,聚了一些親朋好友,大家為楊柳燒鍋底。
堂兄楊柏向來與楊柳走動頻繁,這種事情他自然積極參與,挑來挑去,送了兩株盆景。
楊柏參觀了新房,對楊柳道:“這是農機水電局的房子?還是在市委機關好,能分到下面局行的房子。”
楊柳道:“這套房子我是占用了侯市長的名額,他當時還是農機水電局局長。”
“你和侯市長關係還真的不錯。”
“我們是益楊第一批招考幹部,又曾經在益楊開發區工作過。”
楊柏其實知道這些事情,他心裡想著另外一碼事情,隨意聊了一會兒,他問道:“楊柳,你現在是寧玥書記的秘書,寧玥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像絹紡廠這種企業,領導層的任命都需要通過寧玥,是不是?”
“原則上是這樣,不過絹紡廠這種大廠,其領導人的任免都得要市里兩位一把手點頭,在常委會上通過。”
楊柏問道:“近期,有沒有更換絹紡廠領導人的說法?”
“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哥,你有什麼想法?”
楊柏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絹紡廠真的要換領導人,我也想爭取一下。我在廠里當了六七年的總工,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這點你要相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