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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付江、蘇亞軍和周菁坐著社事辦的長安車,便上了山,欠款最少的一戶在尖山村。
車至半山,侯衛東就給曾憲剛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在家等著。
見了面後,曾憲剛先看了看貸款表,道:“瘋子,你說的老張家只有老兩口在家裡,窮得叮噹響。莫說一千塊錢,家裡所有的錢恐怕沒有一百塊,這一戶肯定追不回來。”
“曾昭明是建築老闆,聽說益楊初中就是他修的,這十萬塊錢應該沒有問題吧。”侯衛東問。
曾憲剛搖頭道:“難說。”
“尖山村一共十二家貸款戶,你看哪家最可能還錢?”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覺得這些人都不會痛快地還錢,每年基金會都會發催款通知,這些人都是老油條了。”
侯衛東把曾憲剛拉到裡屋,道:“刑警隊一直把黑娃的事記在上青林頭上,刑警隊李劍勇一直盯著山上,重點目標就是你。”
“公安辦案是講證據的,刑警隊把我叫去兩次了,我沒有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曾憲剛砍了黑娃以後,將手套、砍刀、血衣、摩托車全部扔進了深不見底的山洞裡。這個地方隱蔽性很強,沒有人能查得到。此事唯一破綻是指認黑娃的曾三,如今曾三早就到廣東打工去了,因此,他並不擔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千萬要注意,現在李劍勇盯著青林鎮,你更要小心。”侯衛東再三囑咐。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很快就來到了貸款最少的老張家。
老張家住在尖山村最偏僻的地方,是唯一沒有通鄉村公路的地方。他家一貧如洗,房子是土牆,牆面上一條從左側房頂直到地基的娃娃口,隨時都有可能傾倒,正中是堂屋,地面凹凸不平,由於屋頂漏水的原因,地面有一層灰黃的霉。
侯衛東原本以為他在糧站的居所是青林鎮最潮濕的地方,可是見了老張家,他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這個老張家才是名副其實的潮濕之家。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後,群眾的收入普遍上了一個台階,比下青林要富裕得多。窮成這樣,侯衛東還是第一次看到。
說明了來意,侯衛東對這位老張儘管同情,卻依著職責,開始了催帳:“你當初為什麼要借錢?基金會發了三次催款通知,為什麼不還?”
老張一臉羞愧。
老張和老張老婆手上的皮膚如松樹樹幹一樣,老張用粗糙的手抓了一把花生,道:“家裡窮,沒什麼吃的,這是地里種的東西,隨便吃。”
老張的老婆抹著眼淚,道:“這一千塊錢都是我花的,前年我得了病,要住醫院,家裡沒有錢,唐書記就幫我們在基金會貸款。不是我們不還,實在是沒有錢。”
老張用粗糙的大手,捧起花生,擠著笑容:“幹部同志,你們吃。”
侯衛東吃了幾顆花生,味道和千萬顆花生一樣,沒有特殊之處,不過曬得挺香。他問道:“老張,你有幾個娃兒?”老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有了一絲不安,道:“三個娃兒,兩個男的,一個女的。”
有了三個娃兒,家裡還這麼窮,侯衛東只能搖頭。
“幹部同志,我家老二到廣東打工去了,年底就能寄錢回來,你們回去給領導說一說,再寬限我們兩天。”
侯衛東聽他說話還很有章法,用語也有些幹部味道,便問道:“老張,你當過村社幹部?”
老張臉上的表情就活泛了些,道:“我當年可不是現在這個模樣,我是上青林鄉的貧協主席,打土豪分田地,紅紅火火的,別提多熱鬧了。”他站起身,又進去倒了一杯水,只是水杯骯髒得無法下口。
看到了老張家的實際情況,侯衛東知道收款無望,他說了一句:“老張,你也當過幹部,知道國家的政策,等到你兒子從廣東回來以後,就把錢還了。”
老張聽到侯衛東開了恩,激動得淚花閃動,捧著花生往侯衛東的口袋裡放。
離開了第一家,眾人又走了一段小路,才上了長安車。侯衛東就從周菁手裡取過名冊,在張世財後面畫了一個鉤兒。
每個小組都配有一個女同志,用來對付耍無賴的婦女。婦女就是結了婚的女子,凡是女子結了婚就由少女變成了婦女。大概是什麼東西都見過的原因,性格往往就會搖身一變,由極度害羞變成了極度不害羞。
侯衛東對此也有領教,那還是在獨石村當駐村幹部時。他和秦大江去徵收提留款,何紅富的遠房堂姐由於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拒絕交款。秦大江的脾氣也不小,就罵了她兩句。何家堂姐就跑到院子裡,把上衣撕爛,非說秦大江耍流氓,將秦大江和侯衛東弄得很是狼狽。
周菁這個團委書記在取款人圍堵鎮政府事件中,讓侯衛東見識了她的口才。所以在成立上青林追債小組的時候,侯衛東主動將周菁要了過來。一來用她與欠款戶吵架,二來用她來對付那些敢於脫衣服的女人。
“先把老張家的帳勾掉,回去我就把錢補上。”
周菁道:“我們這個小組的追回任務是一百七十萬,這些人都有各種各樣不還錢的理由,侯鎮貼不起的。”
侯衛東笑道:“算了,老張家是最小的一筆貸款,而且是我們的開張生意,就算是貼錢也要把這事辦好。”